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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山破庙藏过客


桂婶吃完晚饭后,早早将儿子儿媳赶回了他们屋,然后又跟丈夫耗上了。

        “我说,儿子成亲都两年多了,儿媳肚子一直没动静,你不着急啊?”桂婶对靠坐在炕头看电视的老伴报怨道。

        老伴鑫老爹撇撇嘴,“我着急又什么用?我还能替他不成?”

        “你这死老头!瞎说什么呢?”桂婶伸手就去揪鑫老爹的耳朵。都老夫老妻多少年了,鑫老爹自然防着这招,把头一缩,让桂婶的龙爪手无功而返。

        “你这死老头——跟你说正经的,明儿我想去八里村的老奶奶庙替儿子上柱香。”一招落空,桂婶难得的没跟以往那样跟老头子较劲,而是略带赌气地正经说道。

        “想去就去呗,又没人拦着你。”鑫老爹见媳妇不再动手,又一骨碌翻身坐好,边看电视,边从一个生锈的黄铁皮碗里捏皱了皮的瘪花生——饱满的得做种子或拿到几十里外的牛头镇上去卖。

        “你个没心没肺的,从咱们公鸡岭到八里村得翻两座上,过一条河,这十几里的山路我一个老娘们走你就放心啊?”桂婶怒道。

        “不放心啥,就你那岁数,那枯树皮样,还怕有人劫色啊?明儿我还得给南坡上的那两亩多地浇水呢,没空陪你瞎溜达!”鑫老爹边嚼花生边含混地嘀咕道。

        “哎你个老不死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鑫家传香火操心?几辈都穷巴巴的非要姓这么多金,隔壁村的陈瞎子可说了,是你们鑫家的姓太冲,克的儿媳怀不上娃!”桂婶见老伴爱搭不理的样,来了气,指着鑫老爹骂道。

        “屁!那陈瞎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女人生娃的事他知道个屁!偏你们这些没见识的迷信老婆子们去信他那套神神鬼鬼的,他要真有本事,先让自己别过的那么惨啊?”自从前年山外表妹家那个三杆子都打不着的表外甥进山旅游,意外被他碰上相认,给他从山外捎来一台带卫星天线的旧彩色电视机后,常看电视的他就自认为自己成了十里八乡最有见识的人,动不动就以“没见识”来批强势压迫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太婆。

        “就你懂得多,去年二娃去河边玩中邪时怎么不见你能?最后不还是求到了人家陈瞎子那?”这两年来对“见识过世面”的老伴弱势多了的桂婶虽然也觉得老头子说的有道理,嘴上仍不服输。

        “啥那陈瞎子救的二小子,明明是求三里外蜈蚣岭上那座山神庙的山神求好的!我说,你明天也别去那老奶奶庙了,大老远的,去蜈蚣岭那座山神庙拜拜得了。不见得不比那什么老奶奶灵验!”被老婆子戳到了痛处,鑫老爹也不瞅电视上那些俊男倩女了,扭过头同老婆子急赤白脸道。当年如果不是他下手早,现在的自己婆娘就是那陈瞎子的了。因此他听不得别人说那陈瞎子一点好,尤其是自己婆娘。

        “罪过罪过,老奶奶别跟这浑人一般见识,别跟这浑人一般见识。。。。。。”桂婶狠拍了老头子一下,冲着东北方老奶奶庙的位置一个劲地祷告。

        鑫老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敢出声。

        第二天,桂婶去八里村老奶奶庙的路上,走到蜈蚣岭下那条羊肠小道时,远远瞧见那座破烂摇摇欲坠的无名山神庙,居然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走到破庙近处,看见那破破烂烂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没法跟八里村装饰奢华的老奶奶庙比。犹豫着是不是就此转身就走,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过门不入有点不尊敬,虽然只是一个早就没了香火的野庙,但不管住着的是多小的神,都不是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得罪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上面有个大洞虚掩着的庙门,准备进去磕两个头就走。

        出乎意料的,这座外表破旧看似一推就倒的山神庙里面倒没有想像中那么灰尘遍布,那座面目全非的泥胎山神像前的蒲团暗旧的样子倒还在桂婶能接受的范围。看来附近几个村里还是经常有人来这个山神庙祈福的。毕竟牛头山南坡这附近几个村就这么一座庙。

        桂婶虔诚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嘴里小声地祷告着:“求山神大人保佑我儿媳妇今年能怀上个大胖小子,如果成愿,弟子一定请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来信奉山神大人,帮您翻盖庙宇,重塑金身。。。。。。”

        絮絮叨叨地祷告完,又起身双手合十做了个躬,桂婶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山神庙,长出了一口气,刚在里面时她可一直担心那破烂的房梁会掉下来砸着她,如果不是为了求儿媳妇肚子怀上,她一秒钟都不愿呆在那危房里的。

        “我这么虔诚,山神大人应该会保佑我家媳妇怀上的吧?”桂婶边下岭边想道,然而终是觉得不放心,“还是再去老奶奶那求下吧?双管齐下不是更保险嘛?”

        最终桂婶还是向八里村的方向走去。

        一心急着赶路的桂婶没看到岭上那座破败的山神庙里突然伸出一个人头,朝她离去的身影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诶,这好像是个机会,要不要在此落脚呢?”那个在庙门口缩头缩脑的家伙在庙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在那个污秽勉强能接受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口中沉吟道。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长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称不上英俊,也不算难看,就是一普通人,丢到大街人群中转眼就找不到的那种。身上的穿着明显不同于本地人,不过也不是什么名牌,城里的地摊货,比那些偶尔进山来游玩的城里有钱人明显差着几个档次。

        年青人叫张无暄,是个孤儿,因为从记事起就一直流浪,也不知道家在哪,不过肯定是北方农村人,因为他一直就在黄河边上的农村流窜。倒是听说过城里好乞讨,不过城里大街上那熙熙攘攘的车辆让他害怕,而且还经常有穿制服的人追他;城里人虽然很大方,乞讨来的钱很多,能买很多村里买不到的好吃的,但经常被其他乞丐排挤。有一次甚至被一个人贩子掳了去,本来想卖给山里人给人当儿子,但见他年龄大了点,经常流浪,见识也多,不好卖,只好卖给了城市里组织小乞丐们乞讨的乞丐头。差点被那凶神恶煞的乞丐头打断腿,好博同情,乞讨来更多的钱。幸好机灵的他找了机会逃了出来。到此他再也不敢去城里乞讨了。

        在农村里流浪,好心的叔叔婶婶大爷大妈们施舍点剩菜剩饭,自家小孩穿不了的破衣破帽。白天在村里乞讨,晚上就找个破庙藏身。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

        他十一岁那年时来运转,在到一个破庙里休息时被老庙祝可怜,收留下了他。虽然因庙小香火不盛,两人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但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老庙祝是个很老的老头,眼花耳聋的,张无暄跟他一起住了几年,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好像在那个破旧香火稀少的山神庙当了好多年的庙祝。张无暄不止一次怀疑这老家伙最初跟自己一样也是流浪到此,借庙藏身,结果发现了案桌上的供品,然后摇身一变成了这的所谓庙祝。

        自从老庙祝收留了张无暄,所有的活就都丢给了他,打扫庙宇,擦拭神像,接待香客,收受供品,记录捐赠。为了最后一项任务,老庙祝还耐下心教了张无暄识了几年字。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有多老,教材居然是几本受潮破旧几乎翻一遍就烂的线装书!而且也不是《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书,都是些拗口难认的讲符箓神位的书,也不知道老头哪弄的。老头教的也不用心,除了教一遍字怎么读怎么写外,就扔给张无暄自学。好在张无暄够聪慧,就着这几本一般大人都看不太懂的线装书,居然也学会了认字。不过那些书也在完成了任务后烂成了碎片,倒是让老庙祝唠叨了好一段时间,一幅很心疼的样子,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是想开了咋的,也不再见他说了。然后没多年老庙祝就挂了。

        在附近村民的帮助下埋了老庙祝,张无暄本来打算接过老庙祝的光荣传统,继续把庙祝这份很前途的传统发扬下来的,但那片山神庙所在地突然被市里的文物局相中了,非说那下面有周代贵族的墓,要把那山神庙扒了进行挖掘考古。托老庙祝的福,虽然没人能证明那山神庙的所有权是老庙祝的,也没法证明张无暄与老庙祝之间有合理的财产继承权,但出于各种考虑,张无暄还是得到了一笔对他来说是巨款的补偿金。

        那座说不上供奉是什么神的山神庙在巨大的推土机轻轻一触下轰然倒塌,张无暄拿了钱,本来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但负责考古挖掘的负责人又找上了他,说是在庙的地下挖出了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因为上面明显地镂着“上海制造”的字样,判断是老庙祝留下的,里面是几本破旧的道经和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珠子,因为实在发现不了这些东西有什么文物价值,周围又有许多看热闹的围观,众目睽睽,只好交给了有着合法所有权的他。

        张无暄接过铁盒子,随意地翻了翻那几本经书,发现跟以前老庙祝交给自己启蒙认字的书一样,尽是些《黄庭经》《清微仙谱》《符箓汇集》之类的书,没什么稀奇,倒是那个黑不溜秋的小珠子,非金非木,拿在手里轻若无物,有点意思。当下也没多想,把铁盒子随意揣在背包里离开了那个安稳生活了七年的地方。

        因为有了点钱,接触社会多了也知道现在社会没知识是不行的,于是先是自学了中学的知识,又花了点钱进了一家三流大学成教学院旁听了几年,算是圆了大学梦。从学校出来本打算同其他大学生一样,找份工作糊口,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就这样混完一生得了,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不小心将血滴在那个老庙祝留下的黑不溜秋的珠子上时,那珠子突然大放光芒,然后嗖地一下窜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了!然后他的人生彻底地改变了。

        被珠子窜入脑袋后的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反而是当他告诉医生自己脑袋里有一个珠子时被对方好心地建议去看下神经科。大学片到手的女朋友也因他整天疑神疑鬼地离开了他。不过他知道那只不过是借口。无父无母,又没积蓄的他早就做好了大学毕业就被分手的打算。这类事多了去了,也没太多的伤感。

        被分手后心情郁闷,加上钱也快花光了,张无暄决定回老家,也就是那座早已被拆了的山神庙所在那个黄河边上的小村子看看,一是给老庙祝扫下墓,烧柱香;另也算是散散心,放松下心情,考虑下以后的路怎么走。

        因为抱着旅游散心的目的,他没有坐直达的火车,而是改坐长途汽车。碰巧是刚走到这大别山深处时,山体滑坡,道路被阻住了。长途汽车倒是很负责任地主动提出将乘客拉回出发的城市,但张无暄出于散心的目的,直接在那个叫牛头镇的小镇下了车。

        在小镇唯一的旅店开了间房住下,张无暄准备在三面环山的小镇附近游玩下。这一日听说几时里外一个叫八里村的奶奶庙历史悠久,建筑别致,十里八乡的人们多有去那烧香拜神的,听说很是灵验,于是动了心思想去那看看。

        租了辆三轮摩托车,花了一个小时到了八里村的老奶奶庙。听三轮摩托车的司机介绍,这座老奶奶庙建于清朝也不知道是咸丰还是同治时期,很有些年头了,供奉的是碧霞元君,佩霞元君,紫霞元君三位奶奶,求子求财保平安,无不灵验。不光本地人,很多外地人也专程来这儿烧香叩拜,倒是带动这个大山深处的偏僻小镇发展起了一把难得的旅游业经济。

        到了地点,付了车钱,下了车,张无暄开始认真打量这座古色古香,香火缭绕的古刹。中国传统的木瓦结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人来人往,香火鼎盛。不知道是受到三轮车司机介绍的影响,还是周围虔诚信徒的感染,一走进奶奶庙的大门,张无暄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同时内心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渴望,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成了干尸的旅客突然遇到绿洲里汩汩的清泉。而这种压迫感和渴望欲望随着他向正殿越走近而越来越强烈。

        让过两个从正殿出来的香客,张无暄跨过高高的门槛前脚踏入了正殿,同时看到正对门口的高大神像,一股不可见莫名的力量迅速向他袭来,如巨潮一般将他击出殿外,同时一个威严的声音震撼在他的脑海:“滚出去!这是我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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