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吊唁
江州城中的一块空置场地上，搭建了一处高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两天前爆拳门陨落弟子的骨灰和灵位。高台下还有五百爆拳门弟子正在同诵《大日往生经》，此乃大陆上最好的阴世经文，可让修士在地府收到香火愿力，在阴世也能过得好些。
场地是向江州城租来的，爆拳山已成一片废墟，在那里办丧事太不安全。弟子也就只剩这么多，虽然杨华文手中还掌握着八系功法，但山门驻地被魔修攻破，爆拳门算是覆灭了，有不少幸存下来的弟子自然不愿再留下。
爆拳山交给了亢龙寺，没有实力守卫，还强留灵地是祸非福。留给亢龙寺，也算报答了他们的驰援之恩，了断了这场因果。至于御兽宗那边，杨华文没有理会，他今后会带领剩下弟子在江州城开馆授徒，御兽宗即便不满，又能如何？还能打到江州城来？
法事要持续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圆满。这才刚开始，就有不少宗门世家派代表前来吊唁。每位到客都会在进香之后，再一同诵念一段经文以示敬意。不管平时交情怎样，作为对首个死战不降遭受魔修重创的正道宗门的尊重，至少他们现在表面上都得带上几分诚恳。
悼场三百丈外一栋三层的小楼上，黎久怀抱龙润莲身处识障阵旗之中。他没去祭拜，只是站在一直这里，望着那高台上刻着宋琦字样的灵位。
黎久看起来很平静，脸上见不到半点悲哀的神色，可看看龙润莲就能明白，此时他的心境到底如何。龙润莲将小脸贴紧黎久的面颊，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希望这样能带给他多一些温暖。
从兽园开始，龙润莲就一直跟着黎久，相处日久，说是心意相通一点也不为过。她能察觉到黎久全身肌肉都在抖动着，也能感受到黎久心中犹如冰窟般的寒冷，还有那旁人无法想象的滔天恨意。宋琦是支撑黎久还相信人间尚有温暖的支柱，现在，这根支柱崩塌了。
“节哀！你若不想去拜祭，有什么话，还要交代吗？”弓小松虽然不能体会黎久此时的心情，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慰。许来夫妇等宋琦的好友也都来到江州城，此时正在悼场中诵经，唯有弓小松一人留在黎久身边，等会他也要去悼场祭拜的。
“我要报仇。”这四个字完全是从黎久的肺中挤出，深仇大恨便是如此，话音中的冷意，让身为金丹修士的弓小松也打了一个寒颤。
弓小松眉头紧皱，一脸忧虑，果幽冥是元神魔修，可不是黎久能对付得了的。“你不要冲动，宋琦若还在，也不会想要见到你去冒险的。你现在还不是……”
尚未说完，黎久便伸手止住了弓小松的话音。他何尝不知，一个筑基修士要去找元神魔修报仇是很等可笑的事情，但有些事就是如此，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必须非做不可。
“我冷静的很。至我入世以来，没想过害别人，也不想主动去作什么事，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不受人欺负。但如今这个世道，不是你不去惹别人，别人就会放过你了的。既然躲不掉，那为何还要去躲？师父的仇我一定要报，所有得罪过我的人，我都要杀！杀到别人不敢惹我为止！”
不得不说，黎久的话有些偏激，不过也有他的道理。如今这世道就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什么伦理道德礼义廉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残渣。只有手中的剑才能只得信赖，胆敢伸手干预，不要去斩手，直接一剑砍掉他的脑袋，一切都将平静下来。
知道无法劝阻，弓小松无奈叹息一声，又是一个把情义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你需要杨华文怎么配合？”
“我需要爆拳门炼器堂和炼丹堂两个子阵的阵器。”
“恐怕不可能。那是宗门的财产，不是你师父一个人的东西，杨华文不会答应的。”
爆拳山虽然赠与了亢龙寺，但残余的护山大阵却被杨华文起出，带了来回。那是爆拳门历代祖师的心血积累，不容有失。那怕只是两座子阵，杨华文也不可能轻易交给黎久。
“不！他一定会答应！”黎久摇摇头，道：“爆拳门现今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让弟子去收集矿石灵药换取贡献点来经营度日。血狱宗之战后又是魔劫，让这些弟子在外收集资源，那和让他们自杀没有区别。”
魔修都是藏在暗处敲闷棍的个中好手，魔劫后为了修行资源还要去采集矿石灵药，这无异就是给魔修创造偷袭的机会。五百多人想要这样生活撑到大战结束，更本就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爆拳门更本用不上这些阵器，不如将它交给江州城，作为护城大阵，每年收取一些资源回来用作培养弟子。如此，总比座吃山空的好。世道要乱了，不管他是买也好，还是租也罢，江州城主一定很乐意与杨华文一起去向各大宗门谈判相关事宜。”
听到黎久的解释，弓小松眼中一亮，此法的确能够让爆拳门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但他还有些不解，道：“可是那大阵没有阵眼，已经废了，就算租用出去，租金也不够这五百弟子使用的。”
“我知道那有合适的阵眼，而且我可以让梅易为在中间作保人，这样收到的租金还会剩余一些，可以留作不时之需。若能收录一两位有潜力的师弟，爆拳门还有复兴的希望的”
“你确定那阵眼相配？还有梅易作保？”黎久如何认识梅易的，弓小松不想深究，谁还能没有一点秘密？倒是他说能找来匹配的阵眼，让弓小松甚是怀疑。六阶大阵的阵眼，可不是六阶阵器，那可是一件七阶阵器，除非从新炼制，不然谁会将自家的阵眼拆下送给你？
不过若真能找来阵眼，想必杨华文一定乐意将两个子阵的阵器送给黎久。要知道有阵眼和没有阵眼，大阵租用出去的租金完全就是两回事。特别是在动乱时期，有护城大阵比没有大阵的修真城池光进城税就会高出一截，更不用说居住和租用商铺的价格了。那怕是多花一点灵石，谁都愿意生活在更安全的地方啊！
“梅易还欠我一个人情，他不会拒绝。至于阵眼的事情，还要老叔帮忙跟我到寂灭兽森去走一趟，那里应该还有一件五阶大阵的阵眼，到时我组成一阵算作老叔的酬劳吧。”
黎久要去的地方就是当年火灵的洞府，那里在寂灭兽森的深处，不容易有人发现。当年的坤元金石阵和困仙阵虽然都已损坏，但那损坏的只是部分阵器，阵眼是一定还留在洞府中的，只是当时黎久年幼不通阵法找不到罢了。加上镇山大阵的阵眼，刚好两件六阶阵眼，一件五阶阵眼可以用来分配。
有了这些阵眼，不管是爆拳门的护山大阵，还是承诺给弓小松的五阶大阵就都有了着落。虽然不是十成十的相配，削弱了部分阵法的威力，但也算是可以修复使用了。
其实黎久一直想找时间去寻回这些阵器，但一直没空，现在事情都赶到了一处，一起解决刚刚好。有了弓小松陪伴，黎久最多两个月就能赶回来，那时血狱宗和散修盟也应该已经开战，并不影响今后的行动布置。
弓小松一听，心中大喜，跑一趟寂灭兽森就得一套五阶大阵作报酬，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了的事情。有了这大阵他的战力就将翻翻，乱世中就多了一分自保之力啊！
“老叔这就去带话给杨华文，你为这些剩余弟子的将来已考虑得如此周全，也算对的起爆拳门了。”
放下龙润莲，黎久躬身相送。“五日后小侄在灵都城恭候老叔大驾。”
弓小松刚下楼不久，黎久就看到一位金丹修士缓缓的向悼场走去，竟然是蒋通！爆拳门的覆灭可以说就是拜御兽宗所赐！他还敢来？
见到蒋通到来的还有杨华文，他迅速从蒲团上站起，没有相迎，而是隔着五十丈的距离就一脸厌恶的说道：“这里不欢迎你，走开！”
“杨长老这是为何？蒋某只是来上柱香，表示一下哀悼而已。”赶来吊唁却不被欢迎本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可蒋通的脸上那里有半点尴尬的神色。“大家都是正道宗门何必如此？算起来我们还是同盟不是？”
“像你们这样见死不救的同盟爆拳门高攀不起！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走开！”顾忌到是在悼场之上，所以杨华文才会如此克制，若是在无人处，他定要和蒋通拼个你死我活。
杨华文说话的时候，有些弟子也都站了起来一同怒视蒋通。不过也有不少弟子顾忌到御兽宗的威势，装作没看见继续念经。修真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摧眉折腰之人。
“好！既然杨长老不欢迎蒋某，那老夫走就是了。”说完，蒋通转身就走，不过才走了几步他又转了回来，像是真的忘了一般，道：“不好意思！忘了说了。本宗蒋联义蒋宗主心善，念在过去和爆拳门同盟一场的份上，特命老夫来通知一声。”
蒋通轻咳两声，道：“爆拳门落难，他老人家甚是心痛，所以决定本宗可以帮爆拳门代为照顾剩下的弟子。在场中的那位小哥若有意，只要来到御兽宗，都能给予内门弟子的待遇。”
“你给我滚！”听到蒋通的话，杨华文再也克制不住爆发了。御兽宗这是要利诱剩下的这些弟子离开爆拳门。没了弟子只剩他杨华文一个，爆拳门那还有复兴的希望？
蒋通仿佛没有听到杨华文不顾礼仪的咆哮，而是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些正在念经的爆拳门弟子。他倒要看看，是往日的情分重要，还是现在的利益和将来的前途更重要。
悼场上其他来客心中感叹，御兽宗够狠，这是想把爆拳门赶尽杀绝啊！不过也可以理解，既然死仇已经结下，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消灭危险在萌芽中最好啊。而且人家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甚至还能解释为解危济困咧。
没让蒋通等待太长时间，一个爆拳门的弟子便走到了他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不敢面对杨华文以及其他师兄弟愤怒的目光。
“好！好！有前途。”拍拍那弟子的肩膀，蒋通朗声大笑：“这件六阶法器算老夫送你的见面礼了。”
“谢师叔！”那弟子的话说得极小声，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但躬身行礼却是人人都看到了的。
看到这一幕，杨文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第三个，不一会，本来还在悼场上诵念经文的爆拳门弟子，就接二连三的走到了蒋通身后。
御兽宗身为一级大宗门，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还是很值钱的。他们的待遇已经接近爆拳门真传弟子的待遇了。选择投奔御兽宗对将来的发展定然有利的多，毕竟爆拳门如今也算不得爆拳门了。
远处的黎久望着这些昔日的师兄弟，半眯着眼睛眉毛挑了一挑，心中暗道，师父啊！不值得！这就是你拼死断后救下的人！这就是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的宗门！
三百多爆拳门的弟子来到蒋通这边后，杨华文那边就再没人动了。蒋通又等了等，见再无人过去，撇撇嘴道：“没了？哎！本宗也是一番好意啊！大家可要考虑清楚了。本宗的内门弟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上的，你们原来的郝刚郝长老现在过得就不错……”
杨华文任由蒋通在那劝说，他也在等，等待那些心思不在了的弟子离开。如今爆拳门只剩下这点人，若再不同心同德，将来动乱一起定然是熬不过去的。
见蒋通絮絮叨叨劝解了一通，仍旧没人再过去，杨华文这才红着双眼望了一圈周围剩下的弟子，而后再看向蒋通寒声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不在是爆拳门弟子！他日相见各自保重！滚！”
杨华文的心很痛，他觉得对不起历代师祖，到了他们这一代，爆拳门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若不是还剩下百多个徒子徒孙要照顾，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蒋通走了，带着三百多位爆拳门，不对，现在应该是御兽宗的弟子离开了悼场。自他们走了以后，一些前来祭拜的修士也陆续离开。
今日蒋通的到来就是在表明御兽宗的态度，他们之后还会继续打压杨华文。为了一个没落的爆拳门和御兽宗过不去，实在不值得，所以就走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爆拳门老祖们的挚友就没走，就像许来这些人。还有一些一级宗门，一些御兽宗的敌对势力的修士也留了下来，他们没必要理会御兽宗的态度。
可不管怎么说，从此之后悼场冷清了不少，一些到客前来祭拜就上了一炷香，没跟着诵念经文就走了。
黎久站在楼上平静的看完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直到此时才放声大笑势若癫狂。龙润莲紧紧的搂着黎久的脖子，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她能感觉到哥哥心中那难以言语的苦闷。
这时候，韩娇来到了小楼上，她是带着杨华文的答复来传话的，对于黎久的计划弓小松没打算瞒着许来夫妇。韩娇正巧就见到了这一幕，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中甚是担忧。物极必反？黎久的笑声若不是有识障阵阻挡，这江州城中的修士怕是全都听到了。
“黎小子，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好受一点。”韩娇进入阵中，拍了拍黎久的肩膀，道：“杨华文答应了你的条件，还有什么布置，也和婶婶说说。若要报仇，算上婶婶和你许叔一份。”
“莲儿不哭！哥哥没事！莲儿不哭！”大笑中的黎久停了下来，轻轻擦拭着龙润莲小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道：“多谢婶婶担心，我小子没事。”
韩娇一听，也不禁摇了摇头，龙润莲更是哭得越发大声，他们都知道黎久这是在强行压制心中的情绪。这不好！心魔将成！
“婶婶要帮忙，就帮小子在御兽宗的势力范围内找一处新出的地煞即可。其他的，小子心中自有计较。”
韩娇心中一惊，道：“还没到这个地步啊！你今年还不到二十，资质好，又领悟了道心，不必为了报仇去学魔修那一套。只要耐心等上百年，你必定能修成元神！到时再报仇不迟！宋琦不会希望你……”
见韩娇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黎久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道：“没想修练魔功，只不过有些用处而已，如今不宜多说，到时候婶婶自然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韩娇一听，稍稍放心了一些，既然黎久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不会去沾染魔道，又道：“报仇的事，还是先等等吧！和你几个老叔商量商量再定，宋琦若还在世，也不愿意见你今后就为报仇而活。”
韩娇的心意黎久明白，也很呈情，可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必须非做不可。“我以前见过一个修士，他会可怜一只受了伤的土狗，却能漠视同道的生死，那时小子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可现在我明白了。别把人命当回事，就是这世道的铁律，既然人都不在乎人命，我为什么要在意？”
“爆拳门的四千多修士何其无辜？我师父何其无辜？御兽宗也配当一级宗门？”黎久讥笑了两声，又道：“人们评定一个一级宗门，就是看他们有几个元神修士，他们就看谁的拳头大。既然如此，那书上说的礼义廉耻还有什么用？”
黎久说话的时候，神情始终没有一丝变化，语调中没有半点顿挫，也没有声色俱厉，犹如死水一滩平静无比。这和弓小松说话时的语气比起来，完全就是变了个样子，正是如此，更显示了黎久心中的坚定和改变。
“本来对于师父的死，小子还抱有一丝愧疚，若不是因为我，爆拳门不会被御兽宗孤立，就不会有了后来的覆灭之难。但如今看来，这是何等可笑，小子那有这等本事，小子为什么要怪自己？既然蒋联义、汤燎等辈，可以漠视这么多人的生死，那我为什么不能？”
黎久看着韩娇道：“婶婶说，要小子等上个百年，小子等不了了。既然这世道不够狠不够毒，就活不下去，那我就要让世人知道什么是狠毒。”
地煞之源的事黎久没打算告诉韩娇，知道得太多对她是祸非福。本来还想阻止邹潇白，推迟一下魔劫的到来，但如今却改变了想法。水不浑，怎么摸鱼？利用地煞之源的消息得到些好处才是正理。至于魔劫，谁去管他，人类都不在乎，黎久他一个妖修为什么要在乎？
“对于果幽冥，小子还有一丝敬意。至少他直来直去，正魔不两立，他有本事杀上爆拳山，小子佩服。今后有机会，小子定将堂堂正正的把幽冥宗杀光。可是对付御兽宗，小子为什么要堂堂正正？他们行事就光明正大？今日之事是怎么来的？爆拳门是怎么覆灭的？”
见到韩娇还想再劝，黎久抢先说道：“既然这些所谓的正道宗门，所谓的一级大宗门都不守道义，那凭什么就要好人来守道义？凭什么就要我来守道义？就因为我们好欺负？”
对于这个问题，韩娇也无法回答，凭什么要好人来守道义？就因为他们是好人？还是因为良心？可在修真界好人值几个钱？良心有值几个钱？宋琦是好人，他有良心，所以他死了，难道现在还要求他的徒弟一样如此？韩娇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婶婶说不过你。但你真的不能一个人去报仇。让我们帮帮你，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是有些能耐的。”
“婶婶不必多说，小子主意已定。你和弓叔他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不要参合进来了。尽快帮小子找到那地煞就是帮了大忙了。”黎久再次摇摇头拒绝了韩娇的好意，抱着龙润莲深施一礼，道：“小子就此拜别。”
黎久走了，并没有去悼场祭拜，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想要报仇，黎久唯一的优势就在于隐身暗处，他现在必须将自己藏起来，将自己报仇的心思藏起来，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关紧要，只有这样，才有成功的可能。
正因为黎久将自己藏了起来，所有杜怜心在江州城也没有找到他。叶合安的住处，杜怜心并不知晓。当宋琦陨落的消息传来，让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江州城，她希望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那无法忘怀的话音，但如今还是没能如愿。
一段姻缘就此错过，再见面时已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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