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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为保向阳苦求情


路灯白亮,绿树摇曳。训练场大树旁,东方红和胡卫民约到了一块。

        胡卫民问:“你约我是为书的事吧?”

        东方红说:“不,是为工具房恶作剧的事。”

        “噢,我明白了,你来是为杨向阳求情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事就难办了。准确地说,那不是恶作剧,恶作剧到好办了,它已定性为破坏学雷锋活动的政治事件。”胡卫民反应很快,他刚才单独就在这里琢磨着,这个刚提干的女军官,不可能因为男女之事约他的,他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因对自如。

        东方红笑道:“笑话,小伙子们无聊,逗女兵们穷开心,咋能成政治事件呢?这不成了‘四人帮’时期的揪辫子,戴帽子,打棍子了吗?”

        “你也别乱戴帽子,胡打棍子,这是师政治部定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上级的指示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是对的,再说,人是你们的,事也是你们调查的,是什么性质,一般来说,上面也要根据你们的意见来定,不能武断吧?”

        “话是没错,但定成什么样的性,要根据杨向阳自己的材料来定,杨向阳的性格你不是不了解。”

        “他是倔强,但不会傻到自己承认是破坏学雷锋活动吧?”

        “话虽没那么说,但写的材料全篇充满了这个意思,什么当前工作摆位不正,中心偏移,战略思想狭隘啊等等,这分明就是和师党委大抓学雷锋的决定,唱对台戏嘛!”

        东方红还要争辩,胡卫民摆摆手:“你看天空月朗星亮,操场空无他人,不要破坏了心情,谈点别的好吗?哎,你的腿伤怎么样了?”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现在连队你当家,还是想想办法保留保留杨向阳吧,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胡卫民嗤之以鼻:“哼,人才?捣蛋的人才!”

        东方红脸憋得通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别老扯着自己的一根线去量别人,你这是主观主义,片面的看问题。”

        “你别给我谈这个主义,那个主义,我们看一个人,是看表现决定的,不是看主义决定的。”胡卫民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东方红反问:“杨向阳的表现怎么了?他既有远大的理想,又有吃苦的精神;既热爱学习,又能解决实际问题,他在训练执勤中,哪样不是走在前列?他在生活学习中,哪样不是做着表率?”

        “反正这个人我是看不上的!目中无人,傲慢自大,顶撞领导不说,还拉帮结派,有两次就在这操场上说,我们要团结在某某的连旗下,沿着某某开辟的道路,按照某某的措施办法,将连队训练推向新局面。更重要的是,不跟上级保持一致,破坏学雷锋活动,这就是个典型的‘刺头兵’!”想起杨向阳以往对他的不恭,胡卫民指着操场,越说越气。

        操场并不是空无他人,“场主”杨向阳这会正在离东方红和胡卫民不远的地方,练俯卧撑呢,他老早就发现了他们,想爬起来,又觉得会让他们发现,三人会很尴尬,就这样一起一伏地练着,直到他练得胳膊酸痛,他们还是没走。“什么事让他们说个没完呢?难道他们在-----”想到此,杨向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杨向阳哇,你要想得通,人家俩都是军官,还是那句话,说其他的事,就让他们说去吧,就是谈恋爱,也和你杨向阳,没一分钱的关系!

        杨向阳趴在地上,不停地做自个儿的思想疏导,可心里总觉得有口气闷着,出不来,憋得难受之际,淅淅沥沥的雨就下来了,让他稍微舒服了些,他抬头看着没有星星月亮的天空,心里说,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点吧,让我清醒,也让那些约会的都淋成落汤鸡!

        这边,东方红不顾越下越大的雨,仍然抱着幻想,耐心地给胡卫民做工作:“是的,杨向阳身上是有很多毛病,在过去的工作中,可能对你的工作不够支持,对你个人不够尊重,我可以代他向你表示改正之意。你是搞政治工作的,又肩负着人才培养工作,没有一个人天生就是全才,把各方面做得都很优秀,他们身上的枝枝叉叉这些‘毛刺’,要靠你们来修剪,那些‘野马驹’、‘犟怂驴’要靠你们来调教,识才之眼,爱才之心,容才之量,用才之明不光是说说而已。我们共产党人之所以能够打下天下,不就是以超凡的眼界,博大的气度网罗了角角落落的各种‘野马’、‘犟怂’、街痞和‘二流子’甚至土匪吗?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辅,天下归心,这就说明我们共产党人最高的哲学精髓就是用人之道,政治工作者最大的能耐也是会用人,在杨向阳的问题上,就需要我们以柔克刚,以软磨硬,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好了,好了,你讲得这些大道理,等你改行了讲给别人去听吧,我是个很实际的人,就说这事吧,我们的报告已报直工科了。”为了这个兵,东方红怎么这么上心?妒意烧得胡卫民不耐烦了,他粗暴地打断了东方红的话。

        东方红生气了:“那你咋不早说呢?”

        “铁板上钉钉,起不了了,我早说晚说不都一样。”

        “不是所有的政工干部都跟你一样的,你的心呀,就跟针尖一样大,我真是高看了你。”东方红冷笑了两声,转身找直工科严勇科长去了。

        留下的人妒火越烧越旺,终于又把躁火也给燃起来了。胡卫民一脚踢飞了脚下的一块石子,那石子划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啪”,落在了杨向阳趴着的草地上,正在低头想着心事的杨向阳抬头看见了那对离散的“恋人”,自言自语道:“哼,你们以为爱情就像这石头一样,指那打那?才不那么简单呢。”

        东方红到了师部,见严勇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径直到了他办公室,说明了来意。严勇笑着说:“这小子是个可以修剪好的大树,我和司令部首长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改连里报的提前退役为调离原单位,怎么样,满意吧?”

        东方红说:“既然还穿军装,留原单位不就行了,他又那么热爱特战,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嘛。”

        严勇摇摇头:“不行,他毕竟还是犯了错误,要给其它方方面面一个交代,再说,留在原单位,他还要顶牛的,对连队和他都不好,换个环境,让他历练历练,不更好吗?”

        东方红想起刚才胡卫民对杨向阳的看法,心想,这不失为一条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让这犟怂呆在那个瞎怂当领导的连里,还不定闹出什么更大的事呢,就谢了严科长,回到了队里。

        第二天,师直工科转发的师政治部对杨向阳的处理通报下来了。通报说,杨向阳的行为,严重的破坏了当前轰轰烈烈的学雷锋、做好事活动,是严重的政治错误。鉴于其日常表现,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一次,行政上给予调离特战连,到边防边牢关哨所,继续服役之处理。

        通报下来的当晚,东方红又约胡卫民了。

        今晚,东方红穿上了新式女军官上服,着一袭湖蓝色军裙,头发刷子很随意的用一花手绢在脑后一扎。这套为将来实施军衔制而过渡的军服,在军人军服装备单调的年代,煞是亮眼。适体率提高很大的女军官服,穿在东方红身上,从颜色到缀物,再到线条都搭配得恰到好处,使与往日穿着白大褂的东方红判若两人。质地考究的凡尔丁毛料,挺括垂展,那与服装面料相同的展亮的军种肩章,则使她更加英姿勃勃。那领口缀着三面镶有黄边,并缀有一颗黄色铝星的领章,映衬着那雪白如脂的肌肤,使她的脸庞更加新鲜美丽。那副修长姣好的身躯,在新式军装的衬托下,愈发显得风采旖旎,把应她之约,早早就到训练场等她的胡卫民看得心猿意马:“要是有第十三张挂历,上去的就是你了。”他真诚地赞美着。

        东方红莞尔一笑:“谢谢。你也帅气逼人嘛。”

        “噢,你这样看我。”胡卫民受宠若惊,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忘了昨晚俩人的争执,心情特畅,有了想法:“你看今晚天多么蓝,星多么亮,夜色多美,银河边,喜鹊搭桥熊唱歌,猎户弹琴蛇起舞,天马报喜天狼乐,就缺两人来相会。”

        “嗬。天文知识挺全的,还配成了诗朗诵,可惜我不是织女,你也不是牛郎,哪来的什么相会?我是来要书的!”东方红的话里带着几丝嘲讽,胡卫民像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呀,书是怎么回事?”东方红带着责备的口气追问。

        “书不还你了嘛,还怎么回事?”胡卫民没好气地说。

        “哎,你忘性咋这大?不是说过,你还的那本书,不是杨向阳他本人的嘛!”

        “管他谁的,书一样不就行了,吹毛求疵。”

        东方红生气了:“哎,你这人咋这样?办错了事,还猪八戒倒打一耙。那书就跟枪一样,都叫枪,杨向阳的叫‘水连龙’,其他的叫‘半自动’,那个侯怀大的还叫‘烧火棍’,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那个‘水连龙’现在不就是个‘烧火棍’吗?”胡卫民轻蔑地说。

        东方红反唇相讥:“他成了‘烧火棍’,你是不是还有些幸灾乐祸?”

        胡卫民气哼哼地:“跟你这人没法谈,我走了。”

        “哎,你等等,书呢?”东方红追着他问。

        “不知道。”胡卫民连脖子都没回------

        “场主”杨向阳今晚还在这里,他练了一会单双杠,就沿着操场的墙边转悠,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上千次、上万次用过这里的各类器械,他对这里有着深深的眷恋,他今晚要向这片他撒过汗、流过血,提高了他军事素养的场地做个告别。当他围着墙转到后墙边时,他又看到了东方红和胡卫民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约会,只是他们在路灯和楼灯反射的明处,他在暗处。按一般的灯光照明原理,他能看见他们,而他们看不见他。他能看见他们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要紧的是他看到东方红跟过去不一样,一袭漂亮的军干服,丰姿绰约;要紧的是他老早就听到了那天她救了胡卫民,胡卫民又背着她,救了维族大爷一命,还上了自治区日报头版的故事;要紧的是,他一直认为那个和他处处过不去的指导员,和东方红的故事主题是谈恋爱;要紧的是他把这晚他们的约会看成了上次故事的继续和昨晚约会的续约;更要紧的是,处在这个时期的男人,在体内强大的荷尔蒙的刺激下,不管他是军官,还是士兵,是高学历层次的,还是小学也没毕业的,是情操高尚的,还是格调低俗的,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进而影响以后他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和行为,有个词好像把这叫“吃醋”。

        看着东方红追着胡卫民远去,醋意大发的杨向阳朝脚下的半块砖头飞起一脚,“哐嘡!”砖头划了条优美的弧线,砸到了前面的树干上,一个东西却跳到了杨向阳的眼前,虽然光线暗淡,但这个东西似有磁性般紧紧地吸住了他的眼光,他心里一热,弯身拾起,又用颤抖的双手捧住它:“枪栓!我的枪栓!老天爷呀!你咋跟我开了这样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玩笑,你把我推倒悬崖下,现在又把我拉到半崖上松手,你让我咋过这最后一段陡崖呢?”

        懊恼至极的杨向阳像失去了骨架一样,“啪!”直挺挺躺倒在地上。四周没有人,静悄悄的,只有顶着秋凉的虫儿,在回忆夏日的惬意中,伤心的低鸣哀戚。对一个想找地方伤心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同病相怜的好环境。

        一轮充盈的丰月缀在黛青色的天幕上,高高地悬挂在乌兰察布的上空。如波的月光从远处的天山上滑落,飘逸而下,又在它的支脉乔克卡亚雪山上溅起片片磷光,荡漾在天地之间。几缕沁凉的光线,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的缝隙,落在了杨向阳的脸上,慢慢地挑开了他那双沉重的眼皮。

        经历过多少个月圆的夜晚,但杨向阳最忘不了的是他离开家乡爷爷讲家史的那个月夜。望着深邃的星空,爷爷的家史,日本鬼子的暴虐,爷爷做的那把木手枪,雪夜守候东方红,立志当兵的誓言似乎从寥廓的星空上一幕幕闪过。星儿眨巴着眼,一闪一闪的,又似乎在嘲笑着他,杨向阳啊,你软了吗?你怕了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野狼沟里没有羊,只有狼!不是你写的连歌嘛,面对强敌绝不服输,不怕失败不畏死亡吗?这个怂样子,怎能当特战的先锋,侦察的精英,陆军的尖兵呢?想到此,杨向阳重重地捶打了两下地面,落在一旁花草上歇息的一只美丽的花蝴蝶被惊动了,它生气了,但又无可奈何地在杨向阳的面前飞来飞去,展示着它的美丽。杨向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花蝴蝶啊,你为什么这么花?你是怎样破茧的?破不了自己的茧,谁又能帮你呢?对!你说的对呀,没人能帮你,破茧全靠自己!破开了,化茧成蝶,破不了,烂心为虫!”

        正痴痴地望着飞远的花蝴蝶,“杨向阳,杨向阳!”一个低低地呼唤他的声音从一旁的器械区传了过来。是东方红!杨向阳一愣,这会儿,她找我做什么呢?表示同情,还是给予鼓励?同情不需要,鼓励嘛,我这会已经想通了,也不需要!

        “向阳,向阳!”改了称呼的明显带有急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深陷误区内的杨向阳还是没有回答,他还在痴痴地望着那寥廓的星空,那星空显得静寂、神秘,似乎藏着永远也说不完的秘密和无穷的真理,这秘密里,今晚,咋又多了份爱情,让人苦苦地伤心、不解,又让男人倔犟、绝情,就连起码的回应,也不肯给一个------

        东方红痴情的呼唤声慢慢地远去了-------

        第二天,杨向阳像往常一样早起,穿上新式军服,给连里留下一份《枪支使用申请》,打好背包,背上他心爱的“水连龙”,猫着腰,悄悄出了门,到师部大门口,坐上朝边牢关方向的班车,谁也没打招呼,静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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