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红星闪耀大雨夜
东方红返身，和米小米给杨向阳背上涂抹软膏。门“哐当”一声开了，东方红回头，见是胡卫民和保卫科一个干事进来，东方红有些不高兴：“这里是病房，声音能不能小点。”
干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
胡卫民却铁青着脸：“叫醒他，我有话要问。”
“我知道你们要问的什么，我们出去说。”东方红说完，出了门。胡卫民和保卫干事只好跟了出来。
东方红说：“我知道你们是为枪栓的事。目前病人刚苏醒，情绪还不稳定，更不能增加新的情况干扰他－－－－－－－”
胡卫民打断了东方红的话：“我刚把这摊子撑起来，就出这档子事，真让人扫兴。给你说，这已构成案件了，必须在第一时间了解情况，否则，我带保卫干事来干什么？”
东方红毫不客气：“你们有你们的工作规则，我们也有我们的治疗原则，说不行就不行。”
胡卫民加重了口气：“枪上出了问题可是大问题，你能担得了这个责吗？”
东方红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人出了问题，难道不是更大的问题？你能担得了这个责吗？”
保卫干事捅捅胡卫民的胳膊：“我看我们先在外围调查，这边先放一放。”
胡卫民勉强地哼了一下：“好吧。”转身欲走，东方红叫住了他：“等等，我前段时间下连去了，没来得及找你，你说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东方红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说那本你还的书，不是杨向阳的，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的是鬼的？”
“好了，现在有急事，完了再跟你说。”东方红说罢，狠狠地瞪了胡卫民一眼，扭头进了病房。
杨向阳已经完全醒了，嘴巴痛苦地挪动着，问东方红：“我好像听见我们指导员在门外，你们说啥呢？”
东方红给他掖上被角：“没说啥，他问你的伤情来着。”
“我可是侦察兵，我听见你们说了个‘枪’字。”
“你呀，爱这个东西，对这个字也这么敏感。你们指导员说，对你的抢救，出了问题可是大问题，你听岔了。”
杨向阳半信半疑：“难道我的耳朵和脑瓜子烧坏了？”
米小米哧哧地笑着：“你脑瓜子那么好使，坏点不要紧，脸可别烧坏了。”
东方红挪揄：“就是，有人可比你更操心那张脸，烧坏了可就找不到对象了。”
米小米脸红了，扬起了粉拳：“东方姐，你尽胡说－－－－－－”。
半月后，杨向阳伤愈归队，等待他的是一道记二等功命令，一道撤销代排长的命令和一个警告处分。记功命令说，由于杨向阳在抢救国家财产中，果断命令，正确指挥，措施得当，避免了国家财产更大的损失，且不怕牺牲，勇救战友，表现出了革命军人高尚的情操与品行。警告处分则说，杨向阳漠视对武器装备的管理，以致身经百战，具有光荣传统的狙击枪“水连龙”关键部件枪栓丢失，给武器装备管理造成被动，给师党委和全师抹了黑。
连部，杨向阳在处分文件上签过字，挪揄道：“我还以为我的耳朵和脑瓜子出了问题呢，现在看，上次我在病房听指导员说枪，就是为枪栓的事，这个东方红，还瞒我。”
王雷鼓励他：“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没啥，那里跌倒，那里爬起来就是了。”
“是啊，跌倒了，脑瓜子和耳朵没摔坏，我就还是个侦察兵。”
王雷摸着他胳膊上的痂块：“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不用参加训练了，养养身体再说。”
“那不行，已经耽搁半个月了。”
“对你来说，耽搁两年，你也是第一名。”
“三天不念口生，三天不练手生。我还是参加训练吧！”
“好。一排长上级已经正式任命了，你还是回一班，担任班长。”
“陆大勇当的好好的，又没犯错误，我干嘛顶了人家，我还是当战士。”
“好吧。”
送走杨向阳出院不一会，东方红碰到了到卫生队的胡卫民：“哎，胡指导员，书的事我正要找你呢。”
胡卫民说：“我现在还顾不上。你们队长呢？”
“带军医们都下连去了。啥事？”
“我们连炊事班，在附近帮扶一个维族孤寡老人库尔班，这老人病了好几天，侯怀大今天才发现老人快不行了，他们怕路上出问题，也不敢送过来，卫生队能不能去个医生看看。”
“什么症状？”东方红着急地问。
“好像是感冒了。”
“你们这事做得不错。今天副队长和我值班，我给副队长报告一下，我跟你们去。”东方红带胡卫民到办公室，找到副队长讲明了情况，副队长看着窗外说：“这个季节，天气变化多端，还是我去吧。”
东方红不同意：“病房里还有一个疑难重病号，你走了咋办？我听他们讲，老人的情况不是很复杂，还是我去。”
副队长向胡卫民问了老人的病情特征后，同意了：“好吧，那你跟胡指导员去，再带上个兵。”
东方红带足了药，跟上胡卫民和侯怀大出发了。他们出门刚爬上一座山坡，突然一阵东南风吹来，一片乌云，从南部天边急涌过来，还拌着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树叶啪啪直响。
胡卫民硬是将雨衣让给东方红穿上，对侯怀大说：“这一段山路危险大，我们保护好东方班长，快速通过。”侯怀大要过了东方红的药箱，三人加快了步伐。
雨越下越大，雨点斜打在路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从山坡上流下来的雨水，在低洼处汇集成一条条小溪，小溪又向着同一个方向流淌着，最后形成山洪朝着河川奔涌而去。
“哎哟！”走在中间的侯怀大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爬不起来。胡卫民回身拉了他一把，“哗！”一道闪电，东方红看见一块石头从山上朝他们滚落下来，“快闪开！”她来不及多想，用尽全力一把将两人推倒一边，石头从她腿上砸落而下，她踉跄一步，跌倒在地，鲜血和着雨水，浸满了裤腿。
胡卫民和侯怀大赶紧扶她站起来，胡卫民说：“你被砸伤了，我们还是返回吧。”
东方红忍着疼走了两步：“哪怎么行？维族大爷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侯怀大问：“你成这样了，能行吗？”
东方红朝他笑笑：“说实话，我以前对你看法很大，但你现在做得这个事是对的，对的事我们就要做到底。”
胡卫民问：“你的腿－－－－－－”
东方红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我走不成了，你们来背我。”
侯怀大犹豫了：“算了，走出营房不多远，我们还是回吧，万一滑坡，我们都就罢了。”
胡卫民也为难地说：“小侯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回吧，不值得。”
东方红生气了：“这之前，我还一直在思考，一些事是不是把你们看错了，看来没错。要回你们回吧，我爬也要爬到大爷家里去！”
胡卫民只好说：“那好吧，我背你。”
两人轮换背着东方红向前赶。刚走下缓坡，到了公路上，后面一辆吉普车闪着灯、打着喇叭过来，驰到他们跟前，嘎然而停，从车上下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吆，有人负伤了，快上车。”
三人上了后排座，车开动了。戴眼镜的男人回头问：“我们是自治区的，你们要到哪里去？”
侯怀大说：“我们是守备师特务连的，我叫侯怀大，这是我们指导员。前段时间买菜时，前面黄羊滩村给我介绍了一个维族孤寡大爷，我就一直帮他呢，大爷病了，我们去给他看病。”
“这个女兵咋负伤了？”“眼镜”回头盯着脸色蜡白的东方红问。
胡卫民说：“她是我们的卫生员，在半路上被山上的落石砸伤了。”
“那你们咋不回呢？”
“我们回了维族大爷咋办？”侯怀大抢着反问。
“眼镜”回头望着咬着牙，一脸痛苦的东方红：“你能挺住吗？”
东方红坚定地点点头：“没办法，这时候得硬着头皮挺了。”
“眼镜”夸：“好！勇敢的女兵！小刘，我们拐个弯，直接把他们送到病人家里。”
吉普车在库尔班老人家门前停下，“眼镜”和胡卫民搀着东方红进了屋子，东方红来不及处理自己的伤口，到了老人的炕前。老人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东方红按常规量体温、听诊后断定：“急性肺炎，马上输液。”
东方红动作困难地打开药箱，取出各类用品，核对、消毒、皮试后，让胡卫民将输液瓶挂在了房梁上。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没有走，举把照相机又进了屋子，恰好东方红正半跪在炕上给老人扎针，他不失时机的按动快门，“咔嚓”，照相机灯光闪过，一张人物表情似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般端庄、慈祥、专注的扎针输液照被定格。
输完第二瓶药，老人醒了过来，望着面前闪耀的红星，他握着东方红的手，老泪纵横－－－－－－
天亮了，雨后的大地，换上了一件清凉外衣，花花草草吮吸了充分的营养，在柔和的阳光下挺直腰板，重新绽开了笑脸。
东方红安排好老人的后期治疗，要返回部队了，村长、书记和村民们都来了，他们拉着三个军人的手，谢声不断。“眼镜”用车把东方红三人送回部队，也始终不说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直到隔了两天，自治区日报头版刊登了一篇题为《红星闪耀大雨夜，病危老人得平安》的新闻特写，详细叙述了东方红在泥泞滚石中勇救战友，并不顾伤痛与塌方的危险，执意前去抢救维族孤寡老人的事迹，另配发一张东方红给老人输液的照片后，大家才明白，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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