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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两互”教育解疙瘩


东方白不解:“哎,你们不是一个村的吗?你不向着老乡,却向着我?那次班务会你批他们,我就有点纳闷。”

        “这有什么?老人家不是说了嘛,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向着他们也是有因的嘛。”

        “你就别潜台词了,把话说透。”

        “你和杨向阳不也是中学同学吗,还是一个大院的,他这个人咋样,你还不清楚?我看你们好像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嘛。”

        东方白一声长叹:“唉,说到这份上,我也不瞒你。我为啥懂一些巴甫洛夫神经刺激学理论,就是他过去把我害的。不过,当兵后,他对我还不错。我看出来了,他在努力地弥补过失,想改善我们的关系。”

        侯怀大挑拨:“嘁,他对你不错,那你刚才还骂,谁他妈老给你排三更岗,清厕也派你,好事轮不着,差事一大堆。”

        “我想,他清楚我的弱点,可能想通过这些事,来锻炼锻炼我。”

        侯怀大再挑拨:“嘁,还锻炼锻炼?同样是新兵,他自己为啥不锻炼?我就看不惯他那套,老把自己摆在老兵的位置上,颐指气使,指指戳戳。你有啥缺点?我看也没啥嘛,大家都说你聪明好学,知识丰富,没有架子,为人坦诚,是个优秀的同志。”

        一阵自豪感传遍了在新兵连没受过一次表扬的东方白的全身,但他比当兵前成熟多了:“瞧你,把我夸到天上去了。老人家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清楚自个儿的毛病,还得利用当兵这个机会,努力改啊。”

        “缺点谁没有?老人家那么伟大,现在,不也在重新评价他吗?人有缺点,关键看他改不改。比如杨向阳,通过刚说的排岗这些事,倒是更让我看到了他从小记仇,报复心强的性格丝毫没有改变。”

        东方白诚恳地说:“这个人的优缺点,我清楚。说实话,他的强项,据我所知,我们新兵连没有一个新兵能超过他,特别是通过当兵这段时间,我更感到,我们的思想都很肤浅,他在这方面比我们都强。”

        侯怀大嘲笑:“嘁,他有啥强项?害人的鬼点子多一点罢了。”

        东方白毕竟是高级干部的子女,见多识广。虽然他和杨向阳闹过矛盾,但他心底里还是佩服杨向阳的,特别是通过当兵这段时间,他的思想境界提高很快,看人也比较理性了:“不!他这个人读书很多,特别是精品,反复咀嚼,以致他知识渊博,思想深邃,理想远大。他没当兵前又参加过部队一些大的活动,比如抗震救灾,虽同是新兵,但见识比我们广,办法比我们多,意志比我们强,做人、做事比我们到位。比如,昨天我看他在日记中写道,常言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细想,这话应改成物宜群聚,人宜类分更准确一点。人分类的标准是什么?对一些只满足于吃喝玩乐,只满足于像低等动物一样活着的人来说,是计较出身、地位和财富,是想法子拉关系,走门子,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对精神上追求高档次,活得有意义的人来说,是民族富强,国家强盛,是理想、思想和行动,这就是精英和草根的区别。这话对我震动蛮大的,我们的思想确实赶不上他。”

        杨向阳日记中的话,让侯怀大想到了上学、当兵时要填的各类登记中,他常不愿填的一格:家庭出身。在乡下,抬头低头满眼都是粗布裹身,乡音浓浓的乡亲,很少感受到每个个体,由于社会的经济基础不同,从而产生的世界观、生活方式、思维的巨大差异。走出大山,走出黄土地,侯怀大才真切地感受到天外天,楼外楼的滋味。加之军队的兵源来自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因出身背景、成长环境、文化程度的不同,各种观念、语言、生活方式的碰撞,溅起的火星五花流利。而在这斑斓的碰撞中,侯怀大对家庭出身最为敏感。本来,那个大胡子老马早就说了,由于经济基础的不同,那个社会都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足为怪。可侯怀大第一次真正接触社会,就是那次他们在乌鲁木齐火车站下车给机关留兵时,发生的一段插曲,使侯怀大对那个大胡子产生了鄙视。

        那天,下车列队后,一个参谋模样的军官点到一个兵的名:“刘怀大!”站在侯怀大身边的一个英俊小伙腰一挺:“到!”

        “你家在北京?”

        小伙脸上露出了自豪:“对。总参的。”

        参谋脸上露出了旁人难以觉察到的微笑:“你爸是总参干啥的?”

        小伙憨憨的:“总参烧锅炉的。”

        军官的脸陡然变成了旁人难以觉察到的苦笑,他在花名册上轻轻地用笔一勾,这个刘怀大就和他黄土高坡上来的侯怀大命运一样了。正是这个多心眼又心眼小的侯怀大,捕捉到了这个参谋脸上一瞬间,一阳一阴的表情变化,才使这个刚接触社会的小伙子,本来就不怎么牢靠的世界观,发生了一个更大的扭曲。他痛苦地思索到,在这社会的三六九等中,农民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总是被动地被人嘲笑,被人歧视,瞧,城里人说乡里人,还总要带个“土”哇、“棒”哇之类的话把,好像不这样,证明不了乡下人的愚昧和贫穷。而更让侯怀大火冒三丈的是,这杨向阳脱土才几天,居然奇思异想地发明了“草根”一词来侮辱他的农民兄弟,看来,这有点文化的人,比粗人骂人更阴损、恶毒,怪不得毛爷子骂文化人是“臭老九”,让滚到乡下去,接受再教育,做得对!

        想到此,侯怀大居然冷静了许多:“嘁,杨向阳说话总是云山雾罩,不着边际的,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套,夸夸其谈,话不实在,人不亮豁,还精英和草根?没有草根,哪来精英和鲜花?他总是拿大话、空话、套话吓人。你没听报纸上说,我们要恢复实事求是的思想作风。我们是凡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说话,实实在在地活人。”

        侯怀大说杨向阳拿大话吓人的话,又勾起了东方白对自己精神成长史痛苦的回忆:“倒也是,他这个人就是爱张狂、炫耀,一个屁他能说成是世界风云,一把破枪他能变成美国F-16,搞得我神经不好成了常态。”

        侯怀大又挑拨:“对!说话虚伪,做事张狂,对人记仇就是他的弱项,我们不合起来和他斗,他就会成为像苏联一样的霸权,我们就成了阿富汗。”

        东方白窃笑:“我看你,比我更不服他,苦大仇身似的?”

        “我能服他?过去的且不说,搞得我心情不好成了他的常态。就拿排岗这事来说,他做得不地道。以后啊,他再胡安排,咱就结党派;哪天操了,跟他摊牑,看他如何调派。”

        “你别胡整,要想战胜对手,必须向老人家学,承认强项,找到死穴,有的放矢,让他心服口服。”

        “好,统一战线成立了,接下来就是群众运动和革命斗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贱,我必更贱!”

        “啥时候了,你咋还是‘文*’那套?不说这个了。”东方白还不愿与杨向阳作对,便转移了话题:“哎,你今天对我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咱两前段时间老作对,你对我的看法咋变得这么快?”

        侯怀大说:“毛爷爷不是说,事物是运动的,变化的,发展的。人对人的看法都是可以改变的。咱呢,打一巴掌要记个疼,‘两互’教育要记个魂。你说,咱两性格、脾气相投,用连长的话说,叫世界观相同。我生掰包谷死咽糠的,还跟你作哪门子对?”

        东方白动情地说:“唉,我有时说话办事也混,伤了你们农村兵。你不介意,还帮我出公差,特别是我绑脚这件事,你没告我,我很感激你,也对你,对农村兵有了新的认识。我这个人,跟你一样,做人也很实在,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逼我一步,我让他倒退十步。你放心,我一定会记着你的情的。”

        侯怀大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沉沉地说:“在社会上,我们这些农民远是被别人瞧不起的。有人说,在军营不一样,军营里的军官,农民最多,所以,我才拚死拚活地当了这个兵。到了军营,当官的和老兵瞧得起我们,你们城里的新兵反而看不起我们这些土老帽。这次教育,我就琢磨,原来,我们都是娘刚生下的两个孩子,都要抢着吃奶,就像鸟窝里的红叽叽,拚命要把兄弟姐妹顶出窝一样,都是为了一口饭啊。”

        东方白递给他一根烟:“看不出来,你的思想不比杨向阳浅,还很沉重。”

        “别瞧不起我们农民,我们农民在军营里能呆住,说明我们农民不怕死,不惜力,实心眼子,原生态。但我们农民受小农经济的影响,思想的深远,学识的渊博,眼光的远大,确实不如你们城里人。”

        “那么,以后我们基本问题解决了,就不会像红叽叽一样了。”

        “这很难说,连马克思都说了,竞争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是无止境的。”

        东方白胁肩调笑着捣了侯怀大一拳:“哈,你比杨向阳还阴,那我以后还得两条线作战,防着点你。”

        “好了,我俩疙瘩解开了,我累了,今天还得上新课,我回去得眯一会儿了。”侯怀大说完,像卸下了一块包袱,轻松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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