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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两颗子弹埋隐患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尚武首先来到了家属楼旁职工平房区杜美家。杜美的父母都上班了,只有杜美和弟弟杜兵在家。杜美头天就已经知道了此人是杨向阳的爸爸,他为啥事上门,这鬼丫头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脑子已经开始转了起来,但面色不露,叔叔长叔叔短嘴里甜甜的叫着,又是拿糖又是倒水手里不停地忙着。杨尚武倒很赞赏小姑娘的大方,说:“小姑娘很懂礼貌,好。别忙乎了,来坐,叔叔问个事。”杜美坐下了。

        “昨天杨向阳——噢,就是我刚从老家来的儿子,是不是和政委的儿子打架了?”

        “嗯。”

        “为啥打架?”

        “为争两颗子弹。”

        “子弹最后到哪里去了?”杨尚武双眼盯着杜美问。

        “不知道。”杜美的脑子里早有了等级观念,心里也早已盘算好如何回答。雀还要攀高枝,蜂还要飞旺花,何况人呢。杜美一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另一只手,鼓着劲,镇静地迎着杨尚武的目光,说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谎话,也迈出了她有生以来重要错误的第一步。

        杨尚武一时还无法判断这个小姑娘话的真假,对一个小姑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出门来到政委家,找东方白,进一步核实情况。

        公务员开了门,杨尚武进门,政委夫人王萍连座也没让。王萍四十出头,由于保养的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她慵散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边修剪指甲边说:“这么早,就来赔礼道谦来了,态度不错嘛,怎么儿子没来?”

        杨尚武说:“我不是来赔礼道谦的,还有件事来了解一下。”

        王萍拉下了脸,“唿”地站起来:“我儿子让你儿子打成那样,还有什么了解的?”

        “情况有些出入,还是互相对一下好。”杨尚武不卑不亢,坚持道。

        王萍无奈,喊出了儿子:“大科长来调查,你过去让大科长看看你的脸。”

        东方白额头上碰了个包,左右脸颊各有一块青斑。杨尚武摸着他的脸,亲切地问:“疼吗?”

        尽管东方白在母亲面前任性、娇气,在杨尚武面前,还是要面子的,更何况,是他自己没理,便摇了摇头。杨尚武说:“好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勇敢的男人。”

        王萍撇嘴:“别酸不溜溜地,你儿子打人,拿假枪吓唬人,害的东方白做了一晚上的恶梦。你儿子不对就是不对,不要袒护。”

        杨尚武说:“我今天来,不是来问小孩打架谁对谁错的。还有件事,我想单独和东方白谈一谈,你看行吗?”

        “什么事这么神神密密,是组织派你来的吗?有什么事,我是这家大人,跟我讲。”王萍转身坐到了沙发上,又翘起了二郞腿,不满地说。

        “这件事,组织还不知道。我想,我还是单独和孩子谈一谈。”

        “你懂不懂组织原则?还是个科长。组织都不知道谈什么?”王萍口气很硬。

        杨尚武本来考虑,就两颗子弹的事,和孩子谈谈,拿出来就行了,没必要让大人知道,免得给孩子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没想到,政委的夫人是这个样子。早就听人说,政委的老婆刁蛮、霸道,连政委都怯三分,杨尚武算是第一次领教了。既然孩子的妈妈不同意单独谈,话里还带着讽刺挖苦,只好当着孩子妈妈的面问了。

        “那好,我就当着你的面了解吧。东方白,你和杨向阳昨天是不是为争两颗子弹打的架?”

        “是。明明是我先看见了子弹,他非要说是他的。”

        “子弹现在在哪里?”

        “在------在------在你儿子那里。”

        “是不是在他哪里?”杨尚武口气严厉了几分。

        “好像是他拿走了。反正我没拿。谁拿谁是狗。”东方白好像受了冤枉,抺起了泪水。

        杨尚武说:“没关系,别哭。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东方白脑子一转,心想,万一这个科长要去找杜美问话,杜美抗不住,说了实话,那就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脚,便耍了个小聪明:“没人知道。”

        “食堂杜师傅的姑娘杜美知道子弹的事吗?”

        “她咋能知道?昨天,她就没和我们一起玩。”东方白没想到杨尚武在关键问题上早就问过了杜美,谎越扯越远。

        “孩子说他没拿,你还是问你儿子去吧。”王萍下了逐客令。

        事怕挖根找头,话怕三面对头。从东方白说杜美没参与这事起,杨尚武就正确地判断出东方白说了假话。谎言包藏着问题。对东方白,杨尚武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说了句如果想起来谁拿了,打电话告诉他,转身出了门。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这个孩子说假话感到难过,另一方面,又为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儿子没有染上说谎的恶习而感到欣慰。

        杨尚武走后,王萍对儿子说:“你昨天咋没讲子弹的事?昨天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的劲哪去了?你不是说他的儿子没理,拿假枪吓唬你,还打了你吗?今天咋熊了?”

        “那也没让他上家里赔礼道谦呀?你让他来家里干啥?”

        “嘁,人家是上门道谦来啦?光棍梦见娶媳妇,别尽想好事。你跟我说实话,那两颗子弹在哪里?”

        “刚才不说了嘛,我没拿。”

        “你哄鬼呢你?我还不清楚你个小兔崽子,撒起谎,脸都不红一下。”

        “那你刚才为啥不揭穿?”

        “傻儿子,老娘我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你老实说,子弹是不是在你这儿?”

        “就在我这儿,咋了?”

        “它既不能吃,又不能喝,你要那破玩艺干啥?”

        “他妈的,他儿子拿个破枪吓唬老子,搞得老子做了一晚上恶梦。我就要跟那个乡巴佬赌个气,我先看见的,就是我的。我靠,他就是把老子打了,子弹最后还是老子的。”

        “两颗子弹,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组织上要查起来,问到你,你怎么说,我看还是悄悄地交了吧。”

        “已经说了,现在又变了,人家怎么看我们。组织要来问,还是那句话,我没拿,杨向阳拿走了。不就是个子弹嘛,又不是枪。”

        “你这个态度,谁能保证你以后不拿枪?谁还知道你拿子弹的事?”

        “除了那个小乡棒外,还有小灶大师傅老杜的姑娘杜美,另外一起玩的两个可能没看见。”

        “是不是那个和你岁数差不多,扎两个毛刷刷,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

        “她是扎两个刷子,漂亮不漂亮我没看出来。”

        “你还小,不懂,还看不出来。那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不知道要害多少男人呢。哎,奇怪了,杜师傅家属怎么能随军呢?”

        “老外了吧,杜美跟我说,他爸资历不比我爸低,‘三八’式的,以前,给一个什么姓彭的大领导做过饭,那个姓彭的人后来跟毛主席翻脸了,在一个山上让毛主席给打倒了,要不然,他们现在在北京哩。”

        “别胡吹了,赶紧想想法子让那姑娘别乱说。”

        “这你放心,虽然她一会儿和这个好,一会儿和那个好,阴晴不定,但她听我的。”

        “你是谁呀,她就那么听你的?我不放心,你还是把她叫咱家来,我跟她说。”

        “好吧。她说,我爸挺好的,她可想来咱家了,就怕你的脸。”

        王萍脸上的肉又凝聚到一起:“这孩子,我的脸怎么了?快去叫吧。”

        不一会儿,东方白叫来了杜美。王萍一见杜美,脸上的肉一下就舒展开了,她笑容可掬地上前拉着杜美的手,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夸杜美长得如何如何漂亮。儿子纠正说,现在是夏天,又冻不死她,咋还问冷暖呢?她转身瞪了儿子两眼,拉着杜美坐到了沙发上,从果盒里抓起一把糖,硬是塞到了杜美手里,又两手抓着杜美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漂亮女儿,这一辈子就知足了。”

        “妈,我觉得我姐东方红长得比她更漂亮,师里人都说一年有十三个月就好了——姐可以上第十三张挂历了。”东方白插话说。

        “你姐是漂亮,可这个死女子老和我搞冷战。你爸把她放市里寄宿学校,礼拜天她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东方白白了她一眼:“你经常对她冷冰冰的,我都看不惯,她愿回来?”

        王萍挥了挥手:“她不是也死见不上我吗?不回来还好。”说着,又拍了拍杜美的手:“我看呀,我就找你这个脾性相投,能见上我的姑娘给我当闺女,你看好吗?”

        “真的吗?”杜美眼里有些放光。

        起初,王萍在杜美的眼里,是个厉害的主。自从小姑娘刚有了点官和民的意识后,她每次路过政委家,都使劲扭头往里瞧,很想到这个院子里最大的官的家里来,看看政委家和他们家有什么区别。刚才进门,她还怯怯的,没想到,这个王阿姨没一点大官夫人的架子,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再看看政委家,和他们家,真是天壤之别。单门独院,二层小楼,光院子花园里那些花,好看的就没法说了,更别提这家里了,有沙发,有电视,还有警卫员、公务员进进出出,听着使唤,这不就是经常做梦时梦到的吗?爸爸还经常教育说,他呀,是个伙头军,你呀,将来要当领头兵,就要多读书。阿姨收我当闺女,那是做八辈子饭也做不出来的好事,读八摞子书也读不出来的喜事。

        杜美的表情哪能逃过王萍的眼呐。这个女人历来遵循的做人原则是:你顺我一尺,我敬你十丈,你逆我一步,我让你倒退十步,她要先看看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和女儿东方红一样,说话办事总逆着她,便说:“还有件事,你要答应阿姨。”

        杜美爽快地问:“什么事?阿姨你说吧。”

        “昨天,你们在靶场玩,东方白和哪个什么,什么叫向太阳的为子弹打架,最后子弹谁拿了?”

        “噢,就这么个事哇。那个乡里来的盖盖头,叫杨向阳。我不知道子弹最后到哪儿去了。”杜美头一扬,眼睛直直盯着王萍,说的很干脆,从她那天真、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丁点的假话来。也可能是东方白叫她的时候,给了暗示或者明说了,也可能是这个姑娘太精了,看出了王萍的心思,反正王萍的目的是达到了。

        杜美怕王萍不相信,又补充道:“你不相信我?我确实不知道。不管谁问我,就这话。”王萍连忙说:“相信,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看人没走眼,咱俩,还真是习相近,性相投,你这个闺女我认定了。”她寻思,没有必要再千叮咛,万嘱咐,教她如此这般那般了。这个姑娘比我还聪明,能干,将来不简单。想到这,她顺心地舒了口气:“让小白带你四处看看。军里李参谋长的老伴让我办件事,我到机关去一下。顺便给你扯件洋气的衣裳,作认女之礼,女孩子,老穿军装成啥?”

        东方白对杜美说:“你真成我妈的干女儿了,她呀,给我姐都没买过一件好衣服呢。”

        王萍用手指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姐不是爱穿军装嘛。没眼色,爱揭底,以后跟小美学着点。”接着,又站起来对杜美说:“常来玩,有事跟阿姨说。”

        杜美也马上站了起来,看似很懂事地说:“阿姨一看就是办大事的人。我也该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断不了有啥大事,还求阿姨您呢。”

        王萍心花怒放:“好说,好说。”拉起杜美的手,亲热地出了大门。客厅里留下的东方白,拇指碰中指,“嘣嘣”高兴的打了两个响指,杨向阳啊杨向阳,这次够你小子尿一壶的,谁让你拿假枪吓唬老子,搞得老子做了一晚上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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