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倾城公主 上
莫雪颜清醒的时候正是午夜，比御医们预计的时间要早上许多。外殿的灯光透过槅门上方的窗纱照进来，隐约在微敞的窗上勾勒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似曾相识。
“墨月辰？”低低的声音从唇边滑落，还带着睡意的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呵，其实我更想你能把那个‘墨’字给省掉。”窗边的人轻笑着回头，朦胧的微光里，那一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更多了几分不属于尘世的魅惑。
“什么叫把‘墨’字省掉，颜跟你很熟吗，干嘛叫那么亲热！”没等莫雪颜回话，一直守在床边的叶若轩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耐，“别以为你说她是你妹妹你就可以摆兄长的架势了，真实情况是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清楚！”
“叶若轩，你很吵。”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莫雪颜开口打断叶若轩的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颜，其实我也觉得你把‘叶’字省了会更好。”听出了莫雪颜声音里的不悦，叶若轩马上丢下墨月辰，把注意力全放到莫雪颜身上，笑了笑道。
“你烧坏脑子啦？”听出叶若轩话里的讨好意味，莫雪颜稍微一愣，皱眉道。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叶若轩虽然待她极周全，但这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实在适应不了。
一旁的墨月辰闻言闷笑一声，扭头继续看向窗外夜色，戏谑的声音却不急不缓道：“有我在这里，他当然要好好表现表现，不然被我这个做‘哥哥’的给比下去了那可怎么办呐。”
“哥哥？”对墨月辰话中的调侃不予理会，莫雪颜只轻轻皱了眉，低声重复着他话中的关键所在。
“这家伙对萧帝说是你的孪生哥哥！”不服气地解释了一句，叶若轩放在床沿上的手微微用力，生生在结实的木料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虽然从墨月辰说他是莫雪颜的哥哥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仅止于此了，但他就是不爽那个什么“魂引双生”的存在！
“这谎倒圆得不错……”抬头看向窗边那到身影，莫雪颜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不过永麟城里有天山影卫，如果我现在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只怕……”
这话一出，墨月辰和叶若轩都是微微一愣，一个是因为知道事情的始末而沉默，一个则是因为不解而疑惑。
“你有没有想过将真相告诉他们？”短暂的沉吟后，墨月辰开口道。
对上那一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眸，莫雪颜迟疑了片刻才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里到底不是曾经那个提倡“男女平等”的世界，纵使真有如萧颜月那般手握重权的女子，却也不过只是极少之数，“七冥子”七人个个都有傲然之才，要真让他们尊一个女子为主，他们可能接受么？
“也许你可以向他们坦诚，至于最后是去是留……不过是你一句话。”墨月辰的话说得隐晦，但那省去的内容莫雪颜和叶若轩也完全能够意会——“七冥子”到底不是普通人，要是真的选择背叛，那么绝对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非除不可。
“他们是我的人。”面对墨月辰这样漠然的口气，莫雪颜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她就算是冷情冷心，但那到底是对着敌人的，“七冥子”跟随了她一年多，不说是不是能完全信任，可双方之间还是有感情在的，要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而引得他们离开，那错也在她，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赶尽杀绝，那她和莫振云又有何区别？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墨月辰也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莫雪颜的某些记忆，只好无奈的把话题引开，“你要知道，像他们这样优秀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轻易不会对旁人低头的，但若是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否定他。是男子又如何，是女子又如何，你不还是你吗？如果他们真因为你这一身份的转变而离开，那么也就证明他们不值得你期待了。”
说是这么说，但要真有人离开，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吧……
莫雪颜闭目不语，微皱的眉心犹带着心底的那一丝犹豫。她不喜欢把“期待”这个词放在别人身上，可也真的不想去对那七个人失望。
外面的寒风依旧呼啸，墨月辰抬手将微敞的窗闭合，眼底不觉掠过一丝无奈。莫雪颜初到这边世界的时候他就曾经在她昏迷时读取过她的记忆，记忆里的画面很凌乱，七岁到十五岁之间的那一段更是充满着无尽的杀戮与死亡。想要相信，但又禁不住去猜忌，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而已。
室内烧着地龙，温暖的气息与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墨月辰回头看了床前一直目不转睛看护着莫雪颜的叶若轩一眼，眸色微暗，随即迈步径直出了内殿。
“颜，冷吗？”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叶若轩撇了撇嘴没去理会，只动作轻柔地在床前俯身，低声问道。
“嗯……有点。”桌上的熏炉里点了香，莫雪颜有些昏昏欲睡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警言”每一次发作后都需要疗养一段时间来恢复元气，而她本身体质偏冷，在这一段时间内更是缺乏抗寒的能力，所以也就特别的畏寒。叶若轩虽不谙个中缘由，但这些日子莫雪颜怕冷的种种表现却是看得分明，方才考虑到墨月辰在侧不好多问，现在倒是没了顾忌。
探手轻轻握了握莫雪颜露在外面的指尖，触手间即便不算冰冷，可低于常人体温的凉意还是让叶若轩皱了眉。照理说有内力在身的人对寒冷都有很强的抵御力，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莫雪颜似乎并不太会运用她的这一身功力，本来他还打算找个时间问一问的，不过这一点疑惑在墨月辰出现的那一刻已是得到了解答。
到底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没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想要掌握也不容易。
顾不得许多地将莫雪颜整只手包裹进掌心，叶若轩垂目运转着自己体内的内力，透过两人相贴的肌肤传导进对方的筋脉之中，带动着她的内力在体内缓慢运行。
《玄霄心法》和《九霄重火》说是两部分开的心法，但《九霄重火》的修炼却是必须建立在《玄霄心法》的基础上的，毕竟九霄重火的威力太过霸道，若没有玄霄之力予以疏导和融合，即便是神之躯体也无法承受。同样的，玄霄之力既然能够缓和并消除九霄重火对身体带来的损伤，自然也能够容纳别的内力而不会产生相斥的现象。
夜，静谧。
这一夜，对有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瞬间，而对有的人来说，亦不过是如往日一般对影成双。
萧庭衍再来景和殿时已是第二日早朝结束，彼时莫雪颜刚起身梳洗完毕，正同墨月辰和叶若轩一起吃着宫人刚送过来的早膳。与萧庭衍同来的还有萧流璟三人以及一名穿着繁复宫装的妇人，年龄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长相不算艳丽，气质上却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端庄温婉，让见过了蓝夏王朝后宫那些心机深沉的女人的莫雪颜平白多了几分好感。
“这位……是舅母？”停下手里的筷子，莫雪颜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那宫装妇人身上。
萧庭衍等人来时已知殿内情况，因此并未让人通传打扰他们进食，此刻见莫雪颜发问也没责怪其失礼，只转身携了身后那宫装妇人的手，笑着对她介绍道：“皇后，这两人就是昨晚和你提到的颜月的孩子，你看怎么样？”
“皇上昨晚是说找到了颜月的两个孩子，可没说他们两个都如此惊为天人啊，倒是让本宫吓了一跳。”鉴于萧庭衍已经告知了她莫雪颜和墨月辰是双生兄妹，安素羽很轻易的就从围桌而坐的三人中将两人认了出来，饶是如此，一双漂亮的杏眼中还是有难掩的惊艳之色浮现。“好吧，看在倾雪的份上，本宫就原谅皇上了。”
“嗯？”从看似端庄的皇后口中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除了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三个皇子，莫雪颜等人均是一愣。
“倾雪你是不知道，皇上这心都偏到天边去了，昨夜去凤鸣宫时说什么你父母都不在了，他又实在很喜欢你，就想，要是你愿意的话，本宫这几个儿子任你挑一个，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也不管当事人还在场，安素羽将前因后果道尽，随即再回头白了无奈苦笑的萧庭衍一眼，“本宫原想啊，本宫的儿子有那么差吗？就算是个天仙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儿子去当白菜给人挑啊，不过……我现在倒是能理解皇上的心情了。”
安素羽这番话说完，整个景和殿已是鸦雀无声。一向温文儒雅的萧流璟笑不出来了，总是一脸严肃的萧慕月面上僵硬了，就连跳脱的萧逝水也目瞪口呆了。而另一边的墨月辰眉头一跳，脸色也不太好——这跟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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