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误导
飘散着淡淡檀香味的内室里，六根取出的银针被扔在床脚的边上，尖锐的针头在不断摇曳的橘红色火光下焕发着冰冷的锋芒。宽大的镂空雕花大床前，雪白的纱帐被空气中莫名的气流带动着，肆意翻飞舞动。
许久，当那一股气流缓缓平息下去，在床前守候着的两个人紧张的目光里，那个盘膝而坐的白衣绝色少年终于睁开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瞳眸。
“公子，感觉怎么样了？”看着眼前的人平安无事，冥辰在心中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忘再次询问了一句莫雪颜的情况。
“七冥子”虽然追随在莫雪颜手下已久，可是莫雪颜体内的银针却是在遇见他们之前就已经存在，因而他们七个除了知道他们这个小主子身手了得之外，对“他”的内在修为倒是没有多少的认知。回想起刚才取出那六根银针时莫雪颜体内那一股汹涌而出的内力，即便是冥辰也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我还好。”垂眉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掌，莫雪颜细细体味着那一股流窜在四肢百骸中的内力，淡淡开口。
银针取出后得到的力量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也使得她对自己一开始所做的决定感到一丝的庆幸。单单是六根的银针便让她差点控制不住那股力量，若是完全解封全身筋脉，只怕她现在就真的成废人了。
“公子暂时还驾驭不了这股内力，所以还需要花些时间来巩固才是。”站在旁边的冥宇仔细留意过莫雪颜的状况，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武功这方面，他比起冥辰更有发言权。
“嗯，这个我知道。”莫雪颜虽然是第一次接触到内功这种东西，但在平日里也会和身边的人了解一些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因此对于冥宇的说法也表示赞同。
单从格斗技巧和实战经验来说，莫雪颜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然而在涉及到“内力”这种超过了现代人掌握范围的东西后，就连她也不得不从头开始学习——即使这一份内力存在于她体内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可那毕竟都是处在沉眠期里，有也等于无。
“公子，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冥诺那边……”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冥辰是知道的，就他对莫雪颜的了解，那个不请自来的女人的下场根本不需要多说，而之后出去的那个人除了“千面毒妖”冥诺不做第二人想。
“他也该从‘落日城’回来了吧。”清浅的笑容落在唇边少许，莫雪颜拂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轻声道。自从习惯了冥诺轻浮的性子后，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就会感觉心情舒畅很多，这一点连莫雪颜自己都觉得奇怪。“对了，堇青他们还在吗？”
“毓王爷带着堇青回去了，不过那些护卫还在。”顺着莫雪颜的目光看了看东院的外墙，冥宇如实道。
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把慕容子毓气得不轻，要他拉下面子来道歉更是不可能，未免尴尬，早在莫雪颜回来后他便也带着堇青回了行馆。只不过气愤归气愤，“墨月辰”的安危他还是牢记在心里的。
“武林大会……不知这一次的武林盟主之位会花/落/谁/家，幻剑山庄？流云水榭？或者是‘四公子’之中的哪一位？真令人期待呢。”指尖轻轻敲打在窗前的妆台上，莫雪颜话锋一转，将慕容子毓抛到了一边。
站在后面的两个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接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微一躬身，悄然退了下去。
别人不知道莫雪颜的想法，他们跟在她身边一年多却还是多少能够把握到的，当莫雪颜在想一件事情的时候，身边即使有再多的人也无法影响到她一分一毫，而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就只有把这个空间留给她。
关门的声音很轻，落在莫雪颜的耳中却带着淡淡的暖意。也许正如冥诺曾经说的那样，她的确将心底那份难得的信任给了追随在自己身边的这七个人身上，因为她从他们身上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一份可贵的真诚。
入秋已经一个多月，夜里的风中带了几丝深秋的寒意，莫雪颜被风吹得微微颤了下身子，却没有去关窗的打算。
窗外，依稀能够听到秋虫的啼鸣。
一个身影蓦然映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莫雪颜看着突然出现在窗外的身影，黑色琉璃般的瞳眸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夜风倒卷入房间里，撩起她一头几乎及膝的长发肆意飞舞。
来人的武功显然高过慕容子毓派来的那些护卫许多，直至到了窗边也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屋外夜色如墨，却掩盖不去那一袭张扬的红衣。
“我来找叶念卿。”一个翻身在莫雪颜旁边落脚，叶若轩挥手掩了窗扉，也懒得拐弯抹角，径直入了主题。
短暂的怔愣，莫雪颜面带疑惑地看着几步开外的红衣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确是有想过叶若轩会来找自己，但是倒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叶念卿留书出走，说是来找你了。”英挺的剑眉稍稍皱起，叶若轩避开莫雪颜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递到了莫雪颜面前。
目光从红衣少年身上收回，莫雪颜侧目扫了那张纸一眼，继续沉默。
白纸黑字，看得出上面写了七个字，但是要说具体写了些什么，莫雪颜却只认得当中笔画较少的四个字——“去”、“大”、“人”、“了”。不得不说，若是用莫雪颜的目光来看，这张纸上的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一个两三岁孩子的信手涂鸦。
“呃……上面说的是：‘我去找大美人了’。”察觉到莫雪颜异样的眼神，叶若轩赶紧收回了手中的纸张，郁闷地解释道。他是真的有认真教过叶念卿写字的，只不过叶念卿这块被他培养出来的朽木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难雕。
“这大晚上的，你还真认为她来得了我这里？”莫雪颜听罢，眉梢轻挑，扬唇反问道。第一次发现，叶若轩窘迫的样子其实也挺赏心悦目的。
当然不认为。
叶若轩腹诽，但却不可能真的说出口。视线在整个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一身白衣的莫雪颜身上，欲言又止。
“那三大世家派去监视我的人是你杀的？”带着询问的语气，可是莫雪颜的脸上却是肯定的表情。她明白叶若轩不会无缘无故现身，所以这句话一语双关——她既然知道那些人是他杀的，那么她自然也知道叶若轩一直都没有走远。
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叶若轩诧异地看了莫雪颜一眼，又别扭地转过身去：“是我杀的又怎么样，我就看那些家伙不顺眼！”
“人都死了，我就算想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侧目白了叶若轩一眼，莫雪颜也懒得理会他的嘴硬，转身出了内室。“说吧，今晚来找我想问什么。”
以叶若轩的武功来说，旁人的确很难发现他的踪迹，可是莫雪颜却能够感觉到，并且完全可以肯定那不是她的错觉——从那日紫云城外分别后，叶若轩就一直隐匿在她的周围，从来没有离开过。
所以那日在紫云城下，才不需要说那一句“再见”。
“我只是觉得，你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很熟悉。”面前绝美的白衣少年从来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这一点是叶若轩早就肯定了的，所以既然已经挑起了话头，他也没必要再去隐瞒。“我想知道你所练的武功叫什么。”
“据传我武功的那人所说，应该是叫做《玄霄心法》吧。”莫雪颜的内功完全是墨月辰给的，并在那基础上以银针封脉才有今日的成果，因此要说对这个武功的了解，除了墨月辰信中说的，也只有“玄霄心法”这四个字了。
“玄霄心法？！”尽管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可是真到面对这四个字的时候，叶若轩还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震动。巨大而隐秘的喜悦在这一刻恍若蓄势已久的火山般从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直欲将整个灵魂燃烧殆尽。那一双魅惑的挑花双眸中，更是盛放出了最璀璨的光华。
然而，那样堪比银河繁星的亮色仅仅维持了片刻，随即便像是夜里散落飞逝的烟花，迅速地冷却了下去。
“你说……你的武功是别人传给你的？”面上的笑意完全褪去，叶若轩生硬地开口。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情——《玄霄心法》并非那些普通的流传于世的武功秘笈，其中隐藏的神秘力量若是能与《九霄重火》相辅，甚至可以达到毁天灭地的效果。而正因如此，这两本稀世武功对其修炼者的要求也极为严苛——或者说是“绝对”，因为能够修炼这两本秘笈的，这世间只有一个人。
如果“墨月辰”的武功是别人给的，那么他要找的人，便不会是“他”。
虽然潜意识里他依旧不愿意放弃寻找那个叫“倾颜”的女子，而他也一再告诉自己这个白衣的少年和“倾颜”无关，可是真的得到了答案，叶若轩还是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落。
如果不是“他”不是倾颜，那么他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跟随着感觉一路寻找到现在，终于在面前这个倾城的少年身上找到了依托，可是现在又告诉他，“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的。”即使不清楚叶若轩此刻的想法，莫雪颜也没有必要多做隐瞒。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人在她周围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但她依然选择暴露了自己的实力，既然如此，其他一边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也不怕他知道。
“我知道了。”失神地淡淡应下，叶若轩紧蹙了一双剑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晃身消失在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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