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夜,前奏
根据先前的商议，离释方与警方进行人质交换，一个儿童来交换一个人质。
人质交换的地点由离释指定，第一次交换需要用三个儿童来交换三个人质。
原本阮蓂担任着现场指挥，在她有条不紊的调动下，那些紧张的警力充分地起到了作用，疏散人群，封锁游乐园，阻止媒体介入，安排人手迎接从城里各个地方赶来的上流人士……
一切本该这样井然有序地进行下去。只不过刚才阮蓂的神情一变，接着不知施展了什么法术，竟然从众人眼前消失了。这似乎是空间法术，只不过老吴根本没有留意到阮蓂有任何事先准备，似乎她能够直接进行空间移动。
老吴也不在乎这家伙是因为急事突然离开，他在意的是阮蓂临走之前竟然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这么把一摊子事抛在一边，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无奈的同时，老吴被两双热切的视线齐刷刷地锁定了。在场的都是阮蓂下属的非人，刚才的战斗中，他们都清楚地看见了老吴的实力。虽说隶属于警局，非人世界强者为尊的法则一样也适用于他们。毫无悬念地，洛离和杰伊都希望老吴能够代替阮蓂成为现场指挥。
“那啥，我只是普通市民诶……”
“我们相信您。”洛离轻轻低下头。在前辈面前，她总是显得很矜持。
老吴挠了挠头，自己脱离道家这么多年，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享受被后辈敬重的待遇了呢。
“好吧……我就暂时代理一下吧……”老吴看了看时间，阮蓂已经离开超过十五分钟，实在难以想象她究竟为什么离开，并且遭遇了什么久久没有回来。现在，他也只有按照既定计划，与夏远进行人质交换了。
交换的地点定在一楼大厅。因为人群已经疏散，所以这里空荡荡的。这儿除了服务柜台以及几根柱子外，没有其他掩体，换言之可以确保双方都无法设埋伏。
虽说在一楼交易，狙击手能够捕捉到每个人，但是在交易时一楼的大门会关闭。出于安全考虑，这里的玻璃都是防弹玻璃，所以要想从外部狙击，只有抓住开门进入的那一瞬。只是这个时间点，离释并不会出现在一楼。
离释提出的交易方式是先由警方带人质进入一楼，接着关闭大门。那之后会有人从五楼乘坐电梯来到一楼。人质交换完毕后，也是离释方先离去。所以狙击是不可能的。
“来了。”原本保持着沉默的杰伊开口道。只见从远处开来一辆面包车。
那辆面包车在杰伊面前停下，从车上跳下一名警察，他落地后马上立正，一板一眼地报告道：
“根据命令，六名儿童已经带到。”
老吴稍微一愣，猛然想起在一开始的宣告中，离释要求的是一对男女来交换一个人质。难怪从三处名流家属那里接到的会是六个小孩。
杰伊把孩子们从车上抱下来后，那名警察继续报告说：“那位大人听说了现场指挥的处理方法，他表示暂时也只能这样做了。虽然保障名流的生命安全是主要工作，但是也要尽量保证那些用于交换的孩子们的安全。当然，这是那位大人的私人意见，与此同时上层已经发话，在名流全部交换出来后，立新市警局的b级战力会全部出动，力求将恐怖分子全灭。”
这名警察只是一个传达指令的人，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切，接着上车离开。
听到这样的消息，老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自己虽然早就猜到了士族的处理方法，但是自己果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自己才会偷袭夏远。
可是……接下来，自己还能够做什么呢？正面交战，自己不会是夏远的对手，而本该一同分担压力的阮蓂也不见了踪影……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老吴苦笑着，望向天空。
和世纪初相比，现在的天空是那么蔚蓝，但是在不知不觉间，不可见的阴霾已经将阳光完全屏蔽。这世界，是没有光彩的世界。
“选三个人，我们去交换人质吧。”
老吴能够做的，只有顺从这个趋势，把名流们救出来，再把无辜的孩子送入离释的手中……
恍惚之间，老吴竟觉得自己的双手变成了屠刀，锋刃鲜血淋漓，那血液还冒着热气。那是无辜的孩子们身上流淌着的血液。
老吴摇了摇头，他并不是那种懦弱的人，如果有必要他也会尝试冷酷做事。
一切……以大局为重。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也应该有能够做到的事。
这样想着，老吴从自己的随身小包中拿出了毛笔以及空白的符纸……
……
另外一边，扈江璃依旧在游乐园内反复寻找卓阳彻的傀儡。她并不知道已经有几个傀儡被发现了，她只能够尽自己的全力搜寻。
身为兵家最强兵器的她在搜索方面也有相当强的能力，借着体内生生不息的阴阳之力，她飞快奔跑着。
因为离释的通告而空无一人的游乐园对她来说再好不过。因为这样，那些傀儡就无所遁形了。
疾驰中，扈江璃感觉到前方的空间产生了异样的波动，她连忙止住冲势，警觉地看着前方。
伴随着空间泛起阵阵涟漪，郁笑从涟漪中心走了出来，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栾。
“小栾？”
扈江璃很简单地接受了现实。她并不好奇司马栾是如何被抓住的。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司马栾成为了对方手中的人质。她看向郁笑，郁笑的右边衣袖空荡荡的，赫然是失去了右手。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不需要思考，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答案。
——“连同敌人一起斩杀，敌人失去右手，实力大打折扣，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身体本能地开始调动阴阳之力，在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扈江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借着疼痛，她抑制住了体内的即将飞速流动的阴阳之力。
不该是这样的。自己绝对不能伤害小栾。
——“妨碍任务，排除。”——
不对……任务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只有目的……自己的目的是守护孤儿院里所有孩子，保护他们。
眼看着身体即将不听使唤，强制进入战斗状态，郁笑突然发话道：
“冷静一点，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说着，郁笑晃了晃左手，“我现在废了一只手，你完全有能力打倒我，所以这次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郁笑左右两边的空间同时泛起涟漪，只见妫铭和欧冴子分别站在他左右，手中更是握有光彩夺目的神兵利器。
如果刚才扈江璃贸然攻击的话，恐怕……
“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可以做。这就是我的要求。”
这么说着，郁笑用左手结印，在他身旁的空地上，依次出现了五种颜色的光柱，这些光柱构成了一个五角形，不同的五行之力依序流动，将中心的区域彻底隔绝了。
“这是封印移动的五行阵，你只要走进去，我就放了司马栾。”
“你若是食言了呢？”扈江璃没有马上应允，她冷冷地看着郁笑。
“以吾郁笑之名立约，若扈江璃自行走入封印阵，吾绝对会放过司马栾。此约成立，哪怕是创世灭世的神魔也无法扭曲。吾遵循此约，绝无违背。”
扈江璃见对方立约，便放心了。她走到了封印阵的中央，那些流动着的五行之力让她体内的阴阳之力十分不安，好在五行的力量并不强，所以她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阴阳之力。
“放了小栾。”
郁笑点点头，将司马栾推向了扈江璃。司马栾失去了平衡，跌跌撞撞地跑向扈江璃。
扈江璃慌忙想要上前扶住司马栾，然而她方才踏出一步，体内的阴阳之力就开始激荡，巨大的冲劲竟然震得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这封印阵进来时容易，想要出去恐怕……
与此同时，司马栾也扑倒在地上，他奋力爬起来。眼下扈江璃没办法到他身边来，那么他就去扈江璃的身边。
司马栾扑到了扈江璃的怀中，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一直很坚强的男孩的声音变了调。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都是因为我，所以姐姐才会……”
到最后，道歉的话语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够化作低沉的抽噎，伴随着泪水一并落下。扈江璃轻轻拍着司马栾的后背，无比温柔……
……
东边的水上乐园——
经历过宇言者“撕裂空间”的洗礼，这里的建筑虽说仍保持着原状，但只要一阵强风就会分崩坍塌。
在泳池边，灰袍巫师吃力地用法杖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的头罩已经残破不堪，借着西斜的阳光，可以看见他的侧脸。
那是一张无比俊美的，欧洲男子的侧脸。
然而，在阴影的那一侧，却是一张苍老的脸孔。
宇言者精通空间法术，钻研空间法术，其结果便是如此。自己的脸变成了一张左侧苍老，右侧年轻的阴阳脸。
平日里，他绝对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只是这次的战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得已使用了撕裂空间，那遮掩面容的头罩在魔法的效果下被撕裂了。他只能够让自己的脸暴露在外。
“我赢了。”止水冷冰冰的声音从宇言者身后传来。
宇言者一愣，旋即惨淡地挤出一丝笑容。他问道：
“风水师，你是怎么逃过空间崩坏的？”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说话的同时，止水化掌为刃，借着空间中不安定的五行之力，以气凝聚出锋刃斩向宇言者。
宇言者苦笑着握紧法杖，法杖上端镶嵌的宝石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倏然，一道火柱从地底窜出，止水连忙躲闪，却还是被擦到，手臂白皙的皮肤留下了一道赤红的灼痕。
“没用的。即使我动弹不得，你也杀不了我。”宇言者背对着止水，平静地说道，“当然，我也杀不了你。这一局，就当他是平手吧。”
止水想要反驳，突然她感觉体内气息一乱，本来被严格控制的气变得凌乱起来。她连忙屏住呼吸，避免自己的窘境被宇言者发觉。
这种状况只有在止水初学“控流”的时候才发生过，原因正是精神力难以继续引导气有序流动，换言之，自己已经不适合继续战斗下去了。
小心调节一番后，她才缓缓开口。
“平手么？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居然能够和大名鼎鼎的宇言者战平。”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躲过撕裂空间的？”
“很简单，即使是无差别地使这片区域的空间崩坏，你也不可能连同自己一起毁灭吧？所以我模仿着你身边的五行之力流动，给自己施以防御法术。简而言之就是——‘重演’。”
“原来如此……风水师，你很强。”宇言者叹了口气，说道，“今次的天命，就让给你们东方非人了。”说罢，他从袍中取出一张卷轴撕开，伴随着和煦的光芒，他的身影消失在止水眼前……
止水站在原地，她也是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即使模仿了宇言者的防御术法，撕裂空间的效果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抵挡的。她连忙坐下，仔细地检查身体是否有骨骼错位的情况发生。
虽说宇言者宣言说放弃这次的天命，但止水还是没办法安心。
他只是因为觉得继续战斗下去占不到便宜所以才会离开。而且这只是他的个人意见，无法确保魔法使公会也会放弃。
当然，自己的目的也不是天命就是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赶快疗伤，等到能够行动之后与阮绪会合。
随着天命现世的时间临近，那些潜伏着的势力也会出手，到那时候，阮绪身为道家之子行动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要想找到剩余的傀儡也会更加困难……
……
鬼屋……或者说原本是鬼屋的焦土。惊天的爆炸除了把原本的鬼屋建筑炸得连渣都不剩以外，还连带着抹去了大半的地基。这里的地面整个都凹陷了下去，形成了巨大的环形坑。
在坑的底部，一团漆黑的物体蠕动着，那竟是爆炸中唯一幸存下来的生命，只是这外形，再也无法分辨那东西原本的样貌……
土地的温度仍然很高，空气燥热地几乎能够点燃稻草。在这样的环境中，依然有一个轻灵的女孩小跳着走向坑底。
一边走，她一边哼着调子古怪的歌。
“啦啦啦，我是一个小天才，我本领很大……
“啦啦啦，你是一个大笨蛋，你本领很小……”
来到那个漆黑物体面前，女孩淘气地用手指使劲戳了它好几下。包裹着那个物体的黑色物质竟然被女孩的手指所吸引，分裂出许多触手想要缠上来。
见此情形，小女孩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当时你说的后遗症就是这个东西啊。居然连小女孩都不放过，真不害臊。”
说是这么说，小女孩走上前一步，让触手能够轻松地抓住自己。
“话说回来，未免也太重口了吧？你一定要赔偿我啊……”
……
老吴这边，事情的发展顺理成章，人质交换在老吴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质交换的时候，离释方派出的是一条地狼押送人质。虽说老吴有自信能够打倒地狼，但是他因为顾忌夏远而没有动手。
经过十轮人质交换，太阳早已下山。现在是晚上九点十分，截止此时此刻，已经有三十个名流获救。如果人质交换继续下去没有任何变数出现的话，那三十七个孩子将必死无疑。
老吴原本也是受阮绪所托来此寻找卓阳彻的傀儡的，代替阮蓂与离释进行交涉纯属权宜之计。眼看着即将到十点，阮绪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老吴不禁有些担心自己的这个徒弟。
当然，他是没有那个机会离开现场去找阮绪的。老吴必须在现场坐镇，指挥人质交换的进行。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夏远才没有直接袭击警察，把那些儿童抢走。
老吴的实力仅仅是稍逊于夏远而已，如果双方都拼尽全力，夏远即使能赢，也会受重伤。这种情况是夏远绝对不愿意接受的。
“还剩下四次交换么……”老吴自言自语着。
杰伊急匆匆地赶到老吴面前，这个一直都很沉稳的汉子煞是激动，这让老吴不由得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sir，离释传达了新的要求。下一次的人质交换七人换七人……”
老吴一怔，这个要求无异于提前了孩子们的死刑判决，他一咬牙，厉声道。
“通讯器呢？”
杰伊连忙把通讯器递给老吴，老吴毫不客气，对着通讯器就是一声大吼。
“这要求我不接受！”
“呵呵，不要太激动啊，小吴。”从通讯器另一端传来夏远平静的声音，“所谓的谈判就应该保持冷静，不能让对手操纵了自己的情绪。”他一副对后辈说教的口吻，“这一点阮蓂就做得比你好很多。你刚才的态度已经让我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了。你们……哦不，应该说是警方打算在人质交换完毕之后开始围剿吧？也只有这种情况，你才会如此激动。你……不想看到那些孩子莫名死去吧？”
老吴沉默了。他清楚夏远说的没错。可是他又能够怎么做呢？已经结束了，他已经无计可施了。那些孩子，恐怕……
“还有机会的。”夏远的声音似乎拥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安抚人慌乱的心灵，“你只要对外宣称人质交换还剩下四次，与我们进行最后一次人质交换就可以了。我向你保证，我虽然会从那些娃娃身上获取一些东西，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生命。”
老吴怔住了。来自夏远的提议，让他无法拒绝。他了解夏远，知道夏远绝对不会说谎。可是……这样做，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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