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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父与母


宴席散去。刘嫖说什么也要陈珏一家在此住上一宿。陈珏和芷晴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了。家仆侍女们便各就各位。纷纷为陈珏夫妇逗留做准备。

        出了门。陈珏低声叮咛芷晴带陈桓先走。旋即故意落后了两步。等到陈须忧心忡忡地走出来时。陈珏在微暗的灯火下勾住陈须肩膀。轻声道:“阿兄有事烦恼?”

        陈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忙驻了足。他听的陈珏的话一怔。旋即苦笑道:“珏弟心思通透。我什么都瞒不了你。”

        陈珏看出陈须说话不愿被刘嫖夫妇和女眷们听见。望望天上的弯月笑道:“良辰美景。你我去园子里走走。”

        新月如钩。星子寥寥。哪算是良辰美景。陈须心中无奈。拍拍陈珏的手臂便大步先行。陈珏跟在那身后。不多时便迈步入园中。

        堂邑侯府没有奢侈到晚上在园子里点灯。一眼望去。园中黑漆漆的一片。但大致的景物倒也未变。陈珏和陈须站在陈午的一小畦菜地中。决定不再往前走。

        陈须指指昏暗的菜地。叹道:“阿父压力日增。这才在闲时借此陶冶心胸。我不能给他分忧反而惹事。实在不孝。”

        陈珏一怔。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陈须摇头道:“陈弘今日在九市往章台的街上。带着几个家仆打了两个风流郎官。其一昏迷不醒。医者说若三日不醒。怕就要渐衰而死。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事已闹到了京兆尹那里。我正不知如何是好。”

        陈珏稍一回想。方才地确没有在宴上见过陈弘。忙问道:“阿弘不是被下了狱吧?”

        陈须白了他一眼。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就是再无能。也不会在知情时让儿子下狱。这件事却是京兆尹在那里为难。说是请了陈弘先做客。”

        “趋炎附势地小人!”陈珏皱眉轻骂道。

        陈珏略一思索。便猜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按说京兆尹不会轻易得罪陈家。但若被打的人家世也相当不错。京兆尹想起被窦太后罚过的陈举。这心里就不能不思量了。

        陈须苦笑道:“这事我都不敢跟阿父和阿母说。珏弟。你帮我出出主意。这时候应该怎么办为好?”

        陈珏想了想。先问道:“阿弘为什么打人?”

        陈须苦笑更深。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样的纸。摇头对陈珏道:“我说不出口。你自己看罢。”

        陈珏弹了弹那纸。笑道:“这么黑。我怎么看?”

        陈须重重一叹。索性灰也不擦一下。径自在一边坐下。恨声道:“阿弘学了我十分心性。又得了阿母十倍娇惯。若说陈举前些时候是无辜。他就是真纨绔!”

        陈须细细说来。不出意料的正是争风之事。

        陈珏坐在陈须身侧不远处。望向夜空的时候也有些默默无语。陈家第三代长大了。陈弘是嫡长孙。跟陈珏这个幼子都是刘嫖的心头肉。他小小年纪。又没有陈珏成年人的自制。真纨绔也的确让刘嫖惯出来了。

        “现在地情形是陈弘毫发未损。人家被打的人瘫在榻上。随时都有可能死去?”陈珏淡淡地说道。

        语声平静。陈珏心中却翻涌着一阵怒意。他不怕外头诸多算计。就怕陈家有人将把柄送到别人家门口。原来他还冷眼旁观窦婴照看一族的难处。这下可好。不多地堂邑侯府诸公子里就出了个能人。

        陈须点了点头。苦涩地道:“所以我说这件事才麻烦。我遣人打听过了。那京兆尹看着中立。他有个做中大夫地兄弟才拜在田门下。表面上他软硬不吃。实际上田一句话多半就管用。”

        陈珏眼神一凝。心中顿时明了陈须方才为何神色不对。明明一家人都看不上田。这会因陈弘的事情被逼无奈。陈家说不定还要有求于田。

        陈珏看不到的角落。陈须神色更苦。他平生自傲从未受挫。这回说不准还要连累家人向小人低头。一阵抓心挠肝地感觉连绵不断地袭来。陈珏看陈须地样子着实可怜。当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可他这一口气还没叹完。隐约看见陈须抓得凌乱的发鬓间多了一杆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平日我劝你多关注些朝事。你不肯听。这会儿尝到钻牛角尖地滋味了罢?”

        陈须怔了怔。旋即大喜过望。道:“这事莫不是还有转机?”

        陈珏悠悠地道:“世事无常。比起田接下来要的东西。阿弘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陈须皱眉不解。陈珏耐心道:“我们那外祖母也不是真慈眉善目的人。她不会让田痛快几日。等她出手的时候。田还巴望着我们站在他那边。万不敢跟阿父多话。”

        “田已经位列三公。太皇太后还能干什么?”陈须听得连连点头。但仍然忍不住问道。

        “这我上哪猜去。”

        不过是彻底架空田。让他无法发挥作用罢了。陈珏一边想着一边站起身。陈须也跟着站起来。陈珏比了个手势让陈须先走。正色道:“这种事有一无二。待阿弘回来之后。你关上他一年半载都不嫌多……”

        陈珏心里又叹气了一声。走上前和陈须并肩而行。道:“说这些都太早了。明日请府中的名医过去看看。若是真死了人。我们也不能护得了他。”

        “我都明白。”陈须连连说道。他半转着脑袋说话。差点被脚下绊了一跤。站稳了之后。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你地品性。这事若不是落在陈弘身上。你万万容不下。你放心。他若不能悔过自新。我亲手动他!”即过。

        未央宫椒房殿后面有个长廊。再往一边走出一段距离才是后宫夫人们住的地方。这里本该戒备森严。尤其不能有什么惊扰了皇后和太子的举动。但自从当利公主刘长大。这潜规则便形同虚设。

        但这夜的长廊上。星光黯淡。这里也格外地安静。大汉天子刘彻坐在长廊中部。杨得意等人都侍立在三丈开外。只留了一盏明灯在刘彻身边。

        “舅父啊。你说皇祖母十日里召见许昌两次。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又能为了什么?”刘彻用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的音量自语。声音消失在风中。再无第二人听见。

        刘彻将一张薄纸投入灯火。正在火舌湮没了一切时。拐角处忽地传来“咔”的一声响。刘彻眉一立。喝道:“何人?”

        “父皇!”

        眼看着宫人们严阵以待。小小的刘连忙跑出来。轻喘着道:“母后说了。秋寒虽比上春寒。但也不可小看。父皇身为天子。更应该小心身体。万不能在秋夜着了凉。”

        刘一番话说下来清脆悦耳。刘彻朗声一笑。起身舒展身体道:“朕真是被你们母女俩管得严严的。”

        刘嘻笑着拉起刘彻的手。刘彻一身黑衣在夜色中本显得太过深沉。同粉衣的刘站在一起一下子就调和了不少。

        一行人回到殿中。坐在刘睿身边地阿娇放下手中的《诗经》本。起身迎了刘彻坐下。给了刘一个满意的眼神。刘笑得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刘彻扫了一眼案上地《诗经》。含笑问道:“在给太子念书呢?”

        阿娇点头笑道:“阿弟说了。小孩子启蒙早是好事。念些有调子地诗歌最好。”

        刘彻直起身。道:“说起来。朕还真有件事同你商量。刘佐现下也大了。身子硬朗了不少。你现在抱过来养养。倒也不怕有什么麻烦。”

        阿娇蹙眉柔声道:“原先我们不是商量过。我照顾阿和阿睿已经差不多。更何况还有你。实在没有余力管他么?”

        刘彻也是点点头。却道:“正是这事。太子过几日就要周岁。朕想着储君不能长于椒房。过些日子太子再大些。他就得去太子宫独居。”

        阿娇闻言大惊。道:“这怎么行。他还什么都不懂呢。”

        刘彻笑道:“太子岂能与皇子同?我这样也是为了他好。你最信子瑜的话。朕就记得他说过。蜜罐子里长不出好男儿。”

        阿娇分辩道:“谁说我这里是蜜罐子?”

        刘彻含笑看着她不语。过了小半晌。阿娇轻咬下唇道:“这实在是太早了。原先你搬去太子宫的时候也在七岁上了啊。”

        阿娇心疼地看了看懵懂地刘睿。怎么也不舍得亲骨肉搬去太子宫。哪怕知道太子宫离此并不远。宫人们也能将他照看好。

        良久。刘彻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舍不得。那就暂且算了。”

        阿娇喜道:“真地?”

        刘彻正色道:“只是最多到他五岁的时候。太子就一定要去太子宫。”

        “太好了。”阿娇欣喜地道。

        夜色更深。阿娇手指抚上刘睿小脸。虽然仍是放不下。却也知道四五岁定下太子太傅地时候。就万万没有太子住在椒房殿的可能。周勃旧事。长安城中的权贵们大都想到过。窦太后已经放任田坐上太尉的位置。就绝无可能放着不管。至少执掌北军的中尉不能不理。

        岁首之前。陈珏在宣室殿中谒见了刘彻。旋即就听得刘彻说道:“朕给你的东西是时候用到了。中尉好歹是九卿之一。皇祖母属意许昌。朕可不赞同。

        陈珏躬身应是。再抬首时就看见刘彻一脸笑容。说道:“朕今年想在太学学子中。分科分类。统一考校学问。好好招一批低层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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