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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北部情势


厉抗三人在塞外的滚滚黄沙中一路东行,远远避开大明的土地,历时月余,终是见着了一片绿色的草原。几乎对满眼的黄沙麻木了的三人,只觉这镶在荒野中的这片绿野直是如此亲切可爱,不由欢呼出声,策马投入其中。

        在马蹄甫一踏上绿野之时,努尔哈赤从马背上直立起来,张开双臂,顾盼自豪道:“两位。这,便是建州了!”

        大明抚顺关以东,鸭绿江以北至长白山南,便是建州地方。在白山黑水之间的这片辽阔土地上,由于水草丰茂,建州女真部得以繁衍生息,已历数代。虽经李成梁铁骑践踏,然而毕竟不至灭族,依然有大量的族人散落于建州各处,过着游牧的生活。

        三人一路历尽坎坷,终是来到了建州的土地上。厉抗眼见越是向东,绿野越显得大而且宽广起来,心下舒畅,连日来的奔波疲累竟一扫而空。宋书妤虽然重伤初愈,神情略显委顿,却也大感快活,靠在厉抗怀里不住的指指点点,显是从不曾见过如此的大草原。

        再行数日,在草原上遇着一家牧民和一小群牛羊。努尔哈赤大喜,纵马上前,和牧民用本族语言谈讲起来。边疆游牧人民极是好客,更何况努尔哈赤又是本族之人,当即停了牛羊,搭起帐篷,请三人入内休息,又献上食物酒水让三人食用。

        当夜三人便就借宿在这牧民的帐篷内。宋书妤重伤初愈,却一直不曾保养得好,依然虚弱,厉抗放心不下,不敢远离,守在宋书妤床前休息。

        于路只得两骑,宋书妤靠在厉抗怀里共乘一骑,两人一路同骑行来,感情更深。厉抗一路有倾心佳人陪伴左右,心怀自是大畅,只是宋书妤身子一直虚弱,也是不免挂心。这时见油灯照得宋书妤本自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不由痛惜道:“妹子,这一路来可苦了你了。”

        宋书妤微笑摇头,道:“谁说苦了?我可从没这么快活过。”

        厉抗道:“那老医师说,你要吃些人参补补身子。再这么行得两日,咱们便到了。那时我要努尔哈赤去买十几斤人参来,让你好好将养身子。”

        宋书妤吐吐舌头,笑道:“你当我是甚么?十几斤人参,我哪里吃得那许多?”

        厉抗笑道:“怕甚么,这建州是努尔哈赤的地方,十几斤不过,我再让他去寻几十斤来。”

        宋书妤轻叹道:“你对我好,我自知道……”略停了停,忽地皱眉道:“只是……这建州虽是大胡子的地方,只怕大胡子也帮不上咱们甚么大忙。”

        厉抗奇道:“努尔哈赤身为建州左卫使,又是女真部族长唯一的后裔,在这建州女真部里,难不成还有谁比他还要大么?”

        宋书妤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瞎猜的。”她从床上略抬抬身子,听着隔壁牧民传来的阵阵鼾声,续道:“你想,这牧民便是女真族人,大胡子只要表明身份,这人定是对咱们恭敬有加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平常对待?还有,大胡子离开建州没有半年,也有三四个月了,离开这么长时间的族长忽地出现,这牧民必是要立时回城向官员们禀报,好让官员来接,哪里还敢如此倒头便睡?所以我想,这大胡子在建州,怕也难有些权势的。”

        厉抗抓抓脑袋,笑道:“你自来比我聪明许多,这些事情,我便想不到。”

        宋书妤浅浅一笑,道:“你呀,便是大事聪明,这些个小事上,便从来想不到。可能也是我想太多了,大胡子说他们女真部以前被李成梁打得太惨了,他这个建州左卫使也是有名无权的,想来这话也不假了。”

        厉抗叹口气道:“想那许多做甚么。我现下只求你快些好转过来,咱们在这大草原上快快乐乐地放牛骑马,再不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才好。”

        宋书妤探起身来,纤指一伸,道:“你答应了要陪我家去的,可不许赖。”

        厉抗笑道:“自然不赖。待你大好了,我便陪你南下,当面向你爹爹求亲,让他把你许配给我。”

        宋书妤苍白的面上刹时红霞遍布,瞪了厉抗一眼,笑道:“谁要嫁你?我困了,不理你了。”转了身蒙头睡下。

        厉抗瞧着宋书妤的背影,只觉心下温暖安定,只觉若能一直守着宋书妤,看她慢慢睡去,那便再无他求了。

        一夜梦醒,三人辞别牧民,又再起程东行。厉抗与宋书妤共乘一骑,努尔哈赤道:“厉大哥,再有两日便到,咱们加快些脚步,早些回去。”说完,也不停留,打马便向前去了。

        厉抗与宋书妤对望一眼,彼此都瞧出眼中的些许疑惑来。若说要急着赶回部落去,三人两骑又如何快得起来?更何况这两匹战马在塞外黄沙中跋涉月余,早已饿得只剩些皮包骨头,任你如何催打,怕也跑不得几里远近了。努尔哈赤为何不与这牧民更换马匹便就起程上路?两人又不识得女真语言,眼见努尔哈赤跑远,也无法可想,只得慢慢的跟在后面,向东行去。

        越向东去,水草越是丰满,所遇牧民也越多,到后来更是成群的牧民和漫山遍野的牛羊。两人几曾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俱是惊叹不已,。眼见牧民身上衣物虽然简陋破旧,然而面上却满带笑容,彼此纵马奔驰,遥相呼应,其乐融融。

        再一日,终于见着了牧民聚居区。这大草原上一望无际,俱是一马平川的平地,偏偏在此处有一座大山,山下一个大湖,将这聚居区三面环绕定了,只余一个出口,出口处用大木扎成木桩,连接成寨子模样。寨门前有设有鹿角,拦马栅,厉抗久经战阵,见这寨子放在如此一个地方,易守难攻,心中暗道不知是谁如此聪明,竟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安营扎寨。

        努尔哈赤策马紧跑几步,奔到寨前,噜唇作哨,口中哇哇大叫。寨中众人见了,也自纷纷大叫,奔跑出来。努尔哈赤哈哈大笑,从马上翻身下来,和众人拥成一团。

        厉抗低头冲宋书妤笑道:“好了,瞧这模样,咱们终是到了。”

        宋书妤左右望望,笑道:“这地方好美,大胡子还真会挑地方。若是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啊,怕也不觉着闷了。”

        厉抗笑笑,心道女孩儿家心事,到底与自己这战阵中出来的蛮夫不同。自己只瞧着这寨子易守难攻,旁的却不在意,她倒只瞧着这地方是美是丑。眼见努尔哈赤被众人团团拥住,自己翻身下马,牵了马站在一旁。

        只见一个粗壮魁梧的汉子高声大叫,挥舞双臂将众人拨到两旁,挤到努尔哈赤身旁,一把将努尔哈赤抱起,口中哇哇大叫,扛着努尔哈赤原地转圈,众人俱都鼓掌大笑。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连连拍打那大汉宽大的背脊。那大汉扛着努尔哈赤闹了一阵,又将努尔哈赤放下地来,对了他左瞧右瞧,口中呵呵傻笑,忽地跪倒,向努尔哈赤行礼,寨中众人也纷纷跪伏,口中齐声说些厉抗听不懂的女真语言,向努尔哈赤行礼。

        努尔哈赤坦然安受,待众人起身,转了头招呼厉抗:“厉大哥,快些来,让我向你介绍些好兄弟。”

        厉抗慢慢行到跟前,努尔哈赤一手牵住厉抗,指了那魁梧的大汉道:“这人叫额亦都,是咱们寨子里第一大力士,最是彪悍。还有一人……”抬起头来左右瞧瞧,高声呼唤两句,人群中一个少年连连答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努尔哈赤指了这少年接道:“这小鬼头叫安费扬古,聪明伶俐,是咱们寨子里出了名的鬼机灵。”

        厉抗见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的甚是灵动,活脱脱便如藤吉郎幼时一般,心下便有些亲切之感,不由得伸手摸摸他的头。那少年也不怕他,微微一笑,任他抚mo,抬头瞧了厉抗,说了一句话。厉抗听不明他们的语言,转了头望向努尔哈赤,意是询问。

        努尔哈赤笑道:“他说,努尔哈赤的兄弟,便是瑚齐寨的兄弟。”

        厉抗这才知道这里叫瑚齐寨,这些人显然都是努尔哈赤的族民了。眼见他们如此善待自己,心也颇是感动,笑道:“努尔哈赤的兄弟,也是我厉抗的兄弟。”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转了头对着众人振臂高呼,将厉抗的话语翻译过去。众人欢声大叫,额亦都伸出大手,一把将厉抗抱起抗在肩上,抬了他直向寨子里走去,众人围绕簇拥,一路欢呼的跟了进去。安费扬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奔到宋书妤马前,冲宋书妤挤挤眼,牵了马匹,一蹦一跳的带进寨去。

        当夜瑚齐寨中生起熊熊篝火,众人杀牛宰羊,举行宴会。努尔哈赤和众人团团围坐,簇着厉抗宋书妤两人,不断地唱歌跳舞。边塞人民豪迈粗纩,热情奔放,最对厉抗脾性,虽然双方语言不通,然而依然相处甚欢。

        离了建州数月,于路几经坎坷,终是回到了自己的土地,努尔哈赤最是高兴。捧了大碗,醉熏熏地冲厉抗叫道:“厉大哥,这变是建州了。怎样?可快活么?”

        厉抗笑道:“快活!当然快活!”

        努尔哈赤道:“既然快活,大哥便在这住下,和着兄弟喝酒吃肉,放牛养马,再不回那大明去受那鸟气了吧。”

        厉抗神色一黯,低头不语。大明朝到底是自己的祖国,那里有自己的父亲,有和自己说同样语言的人民,他们流着和自己一样的鲜血,虽然此时因势所逼,只是自己却如何放得下了?

        努尔哈赤见厉抗如此,心下早已明白,笑道:“今日高兴,咱们不说这个。来,喝酒!”

        厉抗接过大碗,仰头一饮而尽。宋书妤叫道:“我也要喝酒。大胡子,你也给我一些。”

        努尔哈赤笑道:“我可不敢。你现下身子还弱,这时给你喝酒,若是引得你伤势恶了,大哥却不找我拼命么?哈哈哈哈。”

        宋书妤面上一红,瞪了努尔哈赤一眼。厉抗忽地想起,问道:“努尔哈赤,你这寨子里,可有人参?”

        努尔哈赤一拍脑袋,道:“是了,瞧我将这事都给忘了。那老医师说补身子最好莫过人参的。只是我这里却没有这东西。”

        厉抗道:“那周围可有集市或是大些的城镇么?这里没有,咱们去买些来总可以。”

        努尔哈赤道:“买来的人参,却没甚么好货。北去不远,便是长白山,那山上尽是些好人参,哪里用得着去买?”

        厉抗大喜,道:“既是这样,那明日咱们就一同上山,去寻些来。”

        努尔哈赤面露难色,道:“只怕……只怕有些难处。”

        厉抗奇道:“有甚么难处?”

        努尔哈赤叹口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弟虽名为建州左卫使,这建州却不归小弟管,建州真正的统领,名叫尼堪外兰。”指了指围坐狂欢的人群,道:“这些兄弟,俱是跟随我父亲的老部下,所以才愿死心踏地的跟我。其余族人,却不甚服我管。”

        宋书妤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大胡子是个大英雄,原来也这么婆妈。咱们只是去山上采几根参,他们服不服你管,又碍着甚么事了?”

        努尔哈赤苦笑道:“你却不知了。咱们女真,除了这建州女真部,尚有海西女真部和东海女真部。我建州女真居住在长白山南,而出产人参的长白山北,居住的却是东海女真部。若要去那里挖参,却不是我的地方了。”

        宋书妤皱眉道:“甚么东海西海的?这么麻烦。放在我家,多少人参都买了来,我还不爱吃。”

        宋书妤到底是富家子弟,这时刁蛮性子上来,说了这么几句。她倒并没恶意,只是听在努尔哈赤耳里,却觉得似是在嘲笑自己无能一般。不由冷笑道:“我这穷山恶水,却比不得你那鱼米之乡。咱们吃饭都吃不饱,却比不得你甚么都可用钱买了来。”

        宋书妤几曾被人如此抢白,气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指了努尔哈赤道:“你……你……”却说不出话来。

        厉抗眼见两人相争,慌忙劝道:“罢了罢了,头先说得好好的,却怎地吵起来了?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宋书妤“哼”了一声,道:“想甚么法子?我的伤早好啦,也不要补甚么了……咳咳咳……”她身子本来就虚,这时怒气上涌,又说得急了,竟又引得咳嗽不止。

        厉抗轻抚她的脊背,让她慢慢平复下来。努尔哈赤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转了头对人群中呼唤数声,将额亦都和另一名壮年男子唤到身旁,对厉抗介绍道:“这人名叫费英东,极是勇猛,和额亦都两人都可斗个不相上下,最难得的是精明能干。”厉抗见这费英东虽然年轻,却老成稳重,比起额亦都的憨直却显得干练了许多。

        努尔哈赤向两人吩咐数语,两人恭身领命,退了下去。努尔哈赤对厉抗道:“我让他们明日便去东海女真部,找族长珠舍里,向他求十枝最好的人参回来。”

        一直漠不作声的宋书妤抬起头来,轻声道:“大胡子……谢谢你啦。”

        努尔哈赤摆摆手,笑道:“你若要谢我,将大哥借我些时候,让我和他好好喝上几碗。”

        宋书妤笑道:“这个傻大个,谁又要他了。你若要时,只管拿去,却不用退回来了。”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起身道:“既是如此,咱们且去喝上一晚,不醉不归!”

        厉抗长笑起身,携了努尔哈赤的手,融入狂欢的人群中去。

        瑚齐湖水反映着皎洁的月色,静静的。欢乐的笑声和歌声划破湖面,湖心的明月便被震碎了,一漾一漾的四散开来。这短暂的安静和欢乐,是否也将会如同这湖面的倒影一般,随时会被震得支离破碎呢?

        PS:明朝初年,散居白山黑水一带的女真族,经过长期战争、迁徙、融合,逐步分化为建州、海西、东海(又称“野人”)三大部分,由奴儿干都司管辖。建州女真主要居住于明朝抚顺关(今辽宁抚顺东)以东,鸭绿江以北及长白山南麓地区;东海女真主要散居于长白山北麓、乌苏里江滨海及黑龙江中下游地区;海西女真则主要居于松花江及其上游的辉发河、乌拉河以及东辽河流域。女真各部地相交错,各自雄长、不相归一,长期处于分裂割据状态。加之明朝采取分而治之,相互牵制的分化政策,更加剧了女真族各部的混战。

        努尔哈赤在建州女真中力量弱小。他虽继承祖、父建州左卫都指挥使的封职,但并未得到所有族人的拥护。

        本故事纯属虚构,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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