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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正邪难分


魏风与韩诗两人,一路快行,不消片刻已赶到城门前。守城兵士瞧见韩诗扛着厉抗,只叫得一声:“喂,干什么的?停下来!”韩诗侧身一闪,绕过那几名兵士,脚步不停,几个起落已抢出了城去。其后魏风喝道:“让开,莫挡老子的道儿!”双手一推,将那些士兵尽都推翻在地,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也扬长而去了。

        两人出得城来,尽找些山僻小路行去,在城外山径中转得几转,渐渐行得深了,见左右无人,这才停了下来。

        魏风伸了个懒腰,道:“一大早的连饭都不曾吃,便打了这么一场,老子肚子都饿啦。”

        韩诗肩膀一掀,将厉抗轻轻放下地来,从怀里摸出几块肉干来,递给魏风道:“我也就剩这些干粮了,你先将就着填填肚子吧。”

        魏风也不客气,接过来尽数塞到嘴里,大口咬嚼起来。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道:“是了,你怎地巴巴的从广东跑到这里来了?”

        韩诗微微一笑,捡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道:“这么大一笔买卖,怎能任你一人独吞?大家好兄弟一场,我特地来分一杯羹的。”

        魏风将口中干肉咽下,抹抹嘴骂道:“他娘的,说得倒好听,这可是丢性命的事情,不然我怎地一个人来了?你莫当老子粗,老子可不傻。你这份情谊,老子算是欠下啦。”

        韩诗笑道:“有钱大家赚,又说什么欠不欠的?”

        魏风瞪着韩诗,半晌方叹口气,道:“你这人老子算没白交……”

        韩诗微微一笑,也不答言。一旁一直漠不作声地厉抗唯唯诺诺地插了一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魏风与韩诗对望一眼,这才想起还有厉抗这么个人,哈哈大笑,不答反问道:“你说咱们是什么人?”

        厉抗道:“我……我不知道。不过听那狱宰说,你在这犯了不少事情。可是真的?”

        魏风点头道:“不错,老子这次千里迢迢渡海过来,便是过来犯事的。”

        厉抗道:“你偷了不少人的东西?”

        魏风道:“不单只偷了不少东西,还打伤了不少人,又如何?”

        厉抗摇头道:“那狱宰李大人果然不曾哄我,你果然是个贼人……”

        魏风和韩诗对望一眼,哈哈大笑,仿佛听着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厉抗见他们笑得厉害,心头气涌,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这里非我大明地方,咱们理应行得正,站得直,岂能做些贼人的勾当,丢我大明人的脸面?我虽然没用,在海外这么多年,也不曾行过如此不堪的事情……”他心下怒极,一张脸涨得通红,只是自来心性教弱,不曾如此骂过人,骂得这几句后竟不知如何措词

        魏风收住笑声,也不生气,侧了头瞧着厉抗。待得厉抗收住骂声,韩诗才出声道:“你怎地不问问他偷了些什么东西?”

        厉抗被魏风瞧得心头发慌,暗道不好,这人脾气暴躁,手段又高强,慢说自己此时双臂无力,便是自己完好无损之时,怕也难当得他三合之外,若这人一时气起,对自己发难,自己哪里还有活路。虽然心下有些后怕,然而口上却依然强硬,听得韩诗这么一说,便道:“无论偷些什么,终归是偷,又有什么区别了?”

        韩诗问道:“是么?那若是去偷咱们自己的东西呢?”

        厉抗被这句话问得迷惑不解,道:“什么叫偷自己的东西?”

        韩诗道:“谅你这么个小子,又能知道些什么?我说给你听,凡事万万不可只瞧一面,若你只瞧见这事情的一面,就想当然的以为便是如此,那你就大大的错了。”

        厉抗听得不明不白,眼见这两人被自己一时怒起骂了几句,却并不恼怒,看来事情并非自己所想这么简单,自己先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那你们究竟是来做些什么事情呢?”

        韩诗瞧了一眼魏风,见他依然侧了头瞧着厉抗,便就道:“说给你听也不妨,日后也让咱们留名于世。”停了一停,道:“你头先说不能丢了大明的脸面,这话说得一点不错,咱们这次过来,便就是为了咱们大明朝的脸面。”

        清晨的阳光撒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斜斜的拖在地上,暖暖地照亮四周,也慢慢的照亮了事情的真相。

        韩诗道:“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咱们都是些江湖中人,成日里打打杀杀的,同这些本也沾不上边儿。不过前些时候,这朝鲜的一些人,顶了经商的借口,在浙江福建等地大作买卖,用尽手段刮了大批古董回来。朝廷暗弱,早已是无力管束,咱们也咽不下这口气,老祖宗的东西,岂能任由他们拿去?”说着一指魏风,道:“这位魏大哥,性子最是火爆,听得这消息,便就独自一人从大明直追过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随后也便跟来。你说得不错,我同他俩人,在大明时便就是有名的贼人,到得这里,不用偷用抢这些老本行,却用什么法子将东西尽数拿回来?现下你倒说说,咱们可曾做错了?”

        这一番话,韩诗娓娓道来,却将厉抗说得哑口无言。他哪里想到这事情背后,却有如此多的曲折?这两人不远千里远渡重洋,将自己陷在这异域他乡,只为了能维护住自己国家的文化古物不留落在外人之手。如此义举,却出自两名贼人之手。此时听得韩诗轻描淡写的道来,厉抗越听心下越是沉重,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诗道:“你这么个小子,又哪里经过什么事情?咱们在江湖上早已是声名狼藉,又岂在乎被你一个小辈误解?真真好笑。”

        厉抗涨红了脸,躬身道:“是我误解了你们,真真对不住!请你们原谅!”到底生长在日本,这一时厉抗竟行起日本的礼节来。

        韩诗摆一摆手,不致可否。一直侧了头瞧着厉抗的魏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这小子不错,我喜欢。”

        韩诗转了头瞧着魏风,魏风指着厉抗,对韩诗笑道:“这小子不错,和老子年轻的时候像,不错不错!”

        韩诗笑道:“是么?我不知你年轻的时候也是愣头青一个。”

        魏风眼一瞪,道:“怎的?你就不曾年轻过?”转了头冲厉抗笑道:“不错,头先见你这小子冲老子发火,我就觉得你这小子有些意思。老子在江湖上这些年来,除了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小辈敢同老子大声说话外,其他的瞧见老子都是唯唯诺诺的像只鹌鹑,你这小子倒敢跟老子扯了吼咙叫嚷,胆子倒是不小。”

        厉抗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不知说些什么。魏风道:“小子,你有没有胆同我们一道去办事?”

        厉抗奇道:“去办事?”

        魏风笑道:“老祖宗的那些东西,我大部分都取了出来,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就只一件东西,老子差些儿就能到手,若不是……咳咳咳,这次咱们去取了出来,便就全齐了。”

        厉抗听得他这么说,一下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在取最后那件东西的时候着了个女娃儿的道,才会被抓起来的。”

        此言一出,韩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魏风黑脸微微泛红,骂道:“娘的,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抬了头看看天色,道:“现下天色大明了,这时候城里想来也是乱得不行。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晚上取了东西,就走他娘的!”

        厉抗道:“东西都取出来后,你们要如何处置?”

        魏风瞧了厉抗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奇怪:“还能如何处置?当然是带回大明去卖掉咯。”

        ★★★

        弯弯的半月躲在云端,偷偷地露出些脸儿来,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瞧着下面的人儿。

        三个黑影隐在黑暗中,极快的穿梭在街巷间,正是厉抗三人。紧闭的城门对于魏风韩诗这两位江湖中大大有名的贼人来说,直如虚设般。韩诗带足了工具,利用爬钩绳索,同魏风转眼便就翻上了不高的城墙,随后又催下绳索将厉抗扯了上去。厉抗双臂虽然无力了,身体倒是壮实,足下气力未失,倒也不曾拖累得这两人。这时三人已摸到了目标所在的房屋前了。

        魏风随手拾来一块小石子,扔入院中去。石子落在石板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来极是清晰。院中传来两声狗吠,又陷入沉寂中去。三人又在等了一等,不见有些动静。魏风轻声道:“这里我以前便就仔细踩过盘子,不曾见有些防备,自己一时大意,便就着了道儿。这次却得小心些了。

        韩诗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儿一点都不假。”

        魏风瞪了韩诗一眼,对厉抗道:“你在这里等着。”也不待厉抗答言,转头对韩诗道:“还不快去?”

        韩诗一笑,伸出右足,踏在魏风早已交叠的双掌间,尽力一蹬,魏风双臂用力一抬,顺势将韩诗向上一送。韩诗精瘦的身子高高跃起,轻飘飘地落在墙上,一些儿响动也不曾发出。韩诗伏在墙头,左右瞧了半晌,确定不曾有危险后,翻身跳入院中去。过得一会,只见院门轻轻打开,韩诗伸出半个头来,冲两人挥挥手,又一隐不见了。

        魏风和厉抗轻声掩到门前,韩诗道:“狗已解决了,院内无人,东西在哪?”

        魏风指指正面的大屋,转头对厉抗道:“你将门掩住,就躲在这里,待我们取了东西,便就开门,咱们一道出去。”

        厉抗知道自己便是同他们一道进去,也只能成为累赘,点点头答应。魏风同韩诗两人轻悄悄地掩到大屋前,俯耳在门上听了一听,韩诗从怀内摸出一把匕首,伸入门缝中上下划得几划,门便悄无声息的开了,两人也不说话,略一闪身,便挤了进去。

        韩诗身子瘦小,行这偷窃之事正得其便。魏风这么魁梧的汉子,偏生也能如此轻巧,厉抗不由大是钦佩。眼见两人潜入屋中,自己转身将门掩上,躲在暗处,静待两人出来。

        这两人虽行的是偷窃之事,目的却非龌龊,厉抗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魏风的话倒让厉抗有些难以接受。为了不让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文化财产流落在外族之人手中,将其取回,厉抗可以接受。但是将得手之物带回国去转手卖掉,厉抗却又想不通了。这似乎本质上与偷窃却无大的不同。卖予国外之人,或者卖予国内之人,难不成便有些儿区别了?厉抗有些搞不懂这两人了,究竟他们是正是邪,是好是坏?

        如此想来,厉抗自己都有些糊涂了,便也懒得去想。自己隐在暗处,抬了头瞧着夜幕下弯弯的半月,这时候,母亲在做什么?藤吉郎在做什么?离开日本已经不少日子了,他们会想念自己么?是否已经当自己死去了?厉抗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臂,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不若就让他们当自己死去了吧,这样的平大将,早已没了一些儿用处,现在已没了平大将,只有这个废物厉抗。

        正自想得出神,忽听得大屋内“砰”的一声响,似乎是重物撞在了桌椅上发出的声响。厉抗心头一惊,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悄无一人的院内忽然喊声大起,漆黑中忽然出现无数火把,顷刻间将院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听得四面一片声的喊:“贼人中计了!贼人中计了!”

        厉抗此时哪里还藏得住身,眼见几人持了棍棒向自己冲来,正自着慌,只听得大屋窗户“哗啦”一声响,两人一先一后撞破窗户,直滚到院中来。正是魏风韩诗二人。

        众人哇哇大叫,直叫“抓贼人!”挥舞棍棒直向两人打去。两人就地几滚,站起身来,也不停留,便就还击。韩诗身形灵动,片刻之间便就放倒数人,魏风却左手捂在腹下,兀自有鲜血滴下,身形也不灵活,想来是受了颇重的伤。

        攻向厉抗的几人眼看冲到近前,当先一人当头一棍打下。厉抗双臂无力,不知如何还手,心下慌乱,竟然慌不择路,转向院中逃去。

        魏风大喝一声,抬脚将一人踹开,叫道:“小子,到我这来!”

        只听一人哈哈大笑,众人纷纷退开,将三人围在中间。厉抗抬头看时,只见一人着一身短打,持了长剑,大笑着从屋内走出。背后跟着一名穿着华贵的胖子,怀中紧紧揽着一只陶瓷的三色彩马。

        当先那大笑之人站在正中,笑道:“大胆贼人,竟然还不死心,三番五次来打我家主人宝贝的主意。这次我略施小计,还不让你们束手就擒?”

        那人说的是朝鲜语言,魏风韩诗听不懂,都转了头望向厉抗。厉抗其实也只能半懂不懂,只得对他们道:“看来我们中计了。”

        韩诗抿了嘴不发一言,魏风怒极反笑:“他娘的!不想老子又着了一道,若被江湖好汉知道,却不笑掉大牙。”

        那人也听不懂魏风说些什么,道:“贼人,你们好大胆子。大闹了监牢不算,还要再潜来偷窃。上回我不曾在家,这次却不能让你们好过,直接取了你们性命,瞧你们还能逃得掉么?”说完,长剑舞个剑花,合身一跃,直扑过来。

        那人倒也知道避重就轻,眼见魏风受伤,这一下直取魏风。韩诗自怀中取出一对生铁铸就的铁笔来,抢到魏风身前,将那人剑招接住。片刻之间两人斗成一团。

        韩诗双笔招势俱是短巧路子,尽走偏锋,招招狠辣阴毒。那人不敢过于紧逼,一时也奈何他不得。然而那人终究胜过韩诗甚多,不消多时,韩诗只办得个遮拦不定,还手乏力。

        众多的家丁想来对那人技艺颇是放心,俱都只围困而不攻击。厉抗心下暗暗着急,靠在魏风旁边,问道:“魏大哥,你不要紧么?”

        魏风抹一把额上冷汗,道:“放心,死不了。”顿了一顿,道:“他娘的,这家伙暗算,不是好汉。若不是他伏在暗处先刺了我这一剑,老子同韩诗联手,必能胜他。”

        厉抗道:“韩大哥看看顶不住了,咱们现下怎么办?”

        魏风吐了口唾沫,骂道:“他娘的,你莫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又不是你老子,什么都要教你。真真是没用的废物!”大喝一声,也不顾自己腹部伤处,双拳一错,直抢上去,强攻那带剑之人。

        持剑那人不惊不惧,以一敌二,一把长剑舞开,将两人裹定当中。韩诗担心魏风,勉力接下大部分的攻势,自己几次险些被长剑刺中。

        厉抗被魏风骂得一凛,心下只觉惭愧万分。自己长到二十来岁,从没有自己拿过一分主意,从来只知问“我们现下怎么办?”到得自己双臂废去,身旁又无一人之时,更是颓废之极,甚有了此残生之念,却不是废物是什么?魏风这一骂将厉抗骂得醒转过来,心头豪气渐起。想自己也曾千军万马中过来,手中长枪也曾取过敌将性命,不曾有过些微胆怯,虽然现下双臂废去,然而周身气力尚在,如何便就如此不堪?眼见魏风腹部伤口尚自淌血不止,不由大喝一声,几步赶上,在那人长剑攻出袭向韩诗的一瞬,蓦地一拳直击过去。

        那人一直没将厉抗放在眼里,不想厉抗竟突然出手袭击,且时机掌握如此准确,心下一惊,只怕遇到高手,长剑回撩,直削厉抗拳势。

        厉抗双臂无力,便是击到那人身上,也只当是挠痒一般。谁知厉抗这一下竟是学魏风与李舜臣相斗时所使的虚招,拳势一发即手,右足抬起,尽力踹向那人腹肋之间。

        这一下初次使来,不想却收到奇效。那人不曾防备之下,被厉抗结结实实踹中。厉抗手中无力,足下气力未失,这一下全力施为,那人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惊疑不定地瞧着厉抗。

        厉抗自己也呆立当场,不想自己竟能收得奇效,还以为那人使诈,傻愣愣地瞧了那人。

        魏风哈哈大笑,道:“好一招‘脱袍让位’!”大笑声中,竟然就手一甩,手中不知几时扣了一块石子。那石子直击出去,持剑那人慌忙躲避。却不想这一下并非冲他而去,而是冲着一直站在屋门口的胖子的。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那胖子怀中紧抱的陶瓷三色彩马被击了个粉碎。

        魏风哈哈大笑:“老子祖宗们的东西,便是毁了,也绝不能留给你们!”大喝一声:“走!”返身直冲出去。韩诗一把拖住呆立的厉抗,一手挥动铁笔,也向外急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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