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跳舞 下
“下一首要上了，”黄金刚挨近坐着，煞有介事地说道，“牛鹰刚才还问你去哪儿呢……”
杨墨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哦”，目光在扑捉牛鹰。
牛鹰似乎朝他微笑，而且极力表现出优美的舞姿。
可是，杨墨斗的脑海里却出现牛深耕的形象来，他微笑着把头转开，不料却看见叶达官。
叶达官这时好像与乔娇娇抱得很紧，而乔娇娇却好像在极力把上身往后仰，甚有想挣脱开的意思，显得极不自然。
杨墨斗以为这只是跳舞的技巧呢，没有往坏处去想叶达官，更不会去想叶达官意欲揩油乔娇娇，因为在他看来，做为县府办的领导而且前几个小时刚刚宣布上任的领导不至于这样。
事实上，叶达官趁着酒意，而且确也喝多了点，在这梦幻般的环境里倒是忘了下午刚刚宣布上任的事，更忘了周围那么多同事的眼睛在盯着他，他任凭意念驱使，兜在乔娇娇背部的右手慢慢滑落到乔娇娇的腰部，一如那次在金帝厂里与林云倩最后一次跳舞的时候。
乔娇娇深谙跳国际交谊舞的规矩，男舞伴的右手应该轻按女舞伴的肩胛骨部位。当叶达官的右手滑落在她的腰部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
看叶达官陶醉的样子，她以为他喝多了，以为他手酸了才下放一点，当叶达官的滑落到她的腰部的手在很有节律地揉捏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对方是有意的，于是，她提醒道：“叶主任，你好像喝多了吧，许多同事在看我们跳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达官的右手急忙回归到乔娇娇的后背上，笑着说道：“确实喝多了点，哎……”
很快，曲终舞罢，乔娇娇不再像上一曲结束时候跟叶达官有说有笑地走下舞池，只是礼貌性地跟他笑一下，径直走到休息区中的杨墨斗跟前，说道：“斗哥，下一首我来教你。”
黄金刚说道：“该轮到教我了，不是教他，是教我，走，现在就上！”
乔娇娇给杨墨斗挤挤眼，转身径直走向舞池。
叶达官主动过来跟杨墨斗搭讪，问他何以不上场。
叶达官也虚与委蛇，说几句他跳得如何好的话。
牛鹰用异样的眼光看叶达官，其中带着几分怀疑和鄙夷，她在跳舞的时候瞥见叶达官搂抱乔娇娇有些不大对劲。
从牛鹰对叶达官的眼神里，杨墨斗似乎读到了叶达官可能对乔娇娇非礼的信息，他蹙眉瞥了一眼叶达官，内心里为他感到羞耻。
联想到中午叶达官非礼过杨翠英，杨墨斗心中腾升起一股无明业火，鉴于考虑到叶达官的尊严，也考虑到这个时候教训他不是时候，他便主动请牛鹰教他跳舞，以避开叶达官。
此时，第三支舞曲正好播放，还是四步的。
一个打字员请彭飞跳，另一个请陈书浩跳。
洪莉莉想请叶达官跳，牛鹰急忙跟叶达官说道：“叶主任，莉莉姐想请你跳呢。”
叶达官正尴尬的时候，见牛鹰还这么尊重他，料想自己刚才对乔娇娇有点过分的举动没有被外人看到，于是，笑着迎向洪莉莉。
牛鹰背对叶达官和洪莉莉在笑，并对杨墨斗说道：“请吧，墨斗。”
看似容易，学起来挺难的。那次在三山市区温泉饭店跳舞的时候，就很没有把握。此时，心中却琢磨着与杨翠英幽会的事，更是心猿意马的学，哪能学得好？！不是走错了脚步，就是踩着牛鹰的脚，尴尬异常。
牛鹰为了消除杨墨斗的恐惧心理，便附在他的耳边说起悄悄话：“你跟叶主任真是同学？”
“是啊。”杨墨斗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好像素质不怎么的……”牛鹰说。
杨墨斗急忙看看叶达官有没有在身边，见叶达官跟洪莉莉跳到对角线位置，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你没看见乔娇娇刚才下场的时候生气了？好像不那个……”牛鹰见叶达官转到身边，急忙转换话题，“出左脚，不是右脚！”
当叶达官又跳到远处的时候，牛鹰又说道：“他小孩多大了？”
“一周岁多了。”
“哦，”牛鹰也心不在焉地应着，感觉到脚又被杨墨斗踩了，便忍痛小声说道：“哎哟，又踩到我的脚了……”
杨墨斗想下场，牛鹰不让，她说道：“不学永远不会跳的，来，听好节拍……咚、咚、咚咚、咚……”
“跳舞挺难学的。”杨墨斗说道。
“以你的聪慧，专心学很快就会的，”牛鹰话外有话，“可能是我教的不得法，下一首叫乔娇娇教你看看。”
杨墨斗嘿嘿一笑，说道：“我笨，谁教都差不多吧。”
“你的右手放太高了，”牛鹰说道，仰望着杨墨斗。
杨墨斗便把右手下滑到牛鹰后背的背心后位置，旋即又下滑。牛鹰急忙说道：“就刚才位子。”
杨墨斗着着实实感觉到牛鹰背心带的存在，心突突地响，为了冲淡内心的邪念，他说道：“你名字的鹰字，我起先还以为是莺歌燕舞的莺……”
“我爸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起莺歌燕舞的莺，后来被我自己给改成现在这个鹰，”说罢，牛鹰还不好意思地笑，“后来大了，才知道改得不大对，不过我没有后悔。”
“鹰击长空，嘻嘻，”挪到杨墨斗和牛鹰身边的乔娇娇听了牛鹰的话后开心地讥讽道。
牛鹰扬起手轻轻拍打乔娇娇，说道：“你名字最好了，最值得骄傲了……”
“呃，还别说，我起先的名字就是骄傲的骄，我爹说我值得他骄傲，于是就给我起个骄傲的骄，”乔娇娇停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后来呀，我不要那个骄，要这个娇。是女的吧，当然要女字旁，对不？”
杨墨斗忍俊不禁笑将出来，他听出乔娇娇在笑牛鹰起个男人的名字，联系现实来看，牛鹰也确实带点男人的性格。
“是哦——！‘女人娇’确实好，字面上解释是‘宠爱’，有个成语叫‘娇生惯养’，都名副其实啰。”牛鹰不愧是中文系毕业生，言语犀利、到位。
“鹰击长空，志向高远，当然比我这温室里的花朵有出息啰~”乔娇娇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这墨斗以后可不能让他来跳舞，一来就坏了舞池秩序。”彭飞旋转过这里，听见牛鹰和乔娇娇打嘴仗，马上就意识到是因为杨墨斗在场的缘故，于是便笑着打趣道。
“来教、来教！”黄金刚把乔娇娇拽走。
牛鹰也不生气，问杨墨斗道：“你觉得我这个名字是不是太男人了点？”
“姓名无非人的符号，不要介意，来继续。”杨墨斗巧妙避开牛鹰的问话。
“斗哥~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别忘了，啊？”又跳到杨墨斗身旁的乔娇娇娇声说道。
“记得，放心吧。”杨墨斗随口答道。
“什么东西呀？”牛鹰警觉地问道。
“下午开会前被我碰倒了，拿点跌打损伤药。”杨墨斗如实相告。
牛鹰释然，撇了一眼乔娇娇，气恼道：“看她生龙活虎的，跳舞跟跳大神一样，还用得着跌打损伤药？——别理她！”
杨墨斗嘿嘿一笑，说道：“反正那些不用钱的，给她点也没什么……”
“那也给我一点，”牛鹰似乎有点生气了，“我的脚还被你踩肿了呢，哼……”
“你家里用完了？”杨墨斗问道。
“那是你给我爸的，不一样，”牛鹰微笑着说道，“好了，不用给了，我没人家娇贵……”
黄金刚见牛鹰和杨墨斗在讲悄悄话，心里甜滋滋的，看见乔娇娇眼睛时不时往杨墨斗那边看，他便催促道：“师傅，我这样跳没错吧？”
乔娇娇烦着呢，恨不得舞曲早点结束，连看都不看黄金刚，便说道：“你应该叫牛鹰教你，她教仔细呢，你看她还跟斗哥具体讲解呢……”
“斗哥傻，必须那样教，”黄金刚心里明白乔娇娇在吃醋，只好这么倒霉杨墨斗，“他记忆力比我还差……”
乔娇娇蓦然笑得放开黄金刚，仰脸闭眼，弯腰垂手，笑得身体一颤一颤的。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她自知失态，急忙朝杨墨斗喊道：“斗哥——，黄伯说你比他还傻……”说到这里却再次失控大笑，随即捂住肚子蹲在地上笑。
曲终，舞池上只留下蹲在地上笑得站不起来的乔娇娇。牛鹰走上去把她扶起，一面往休息区走，一面嗔怪道：“什么值得你笑成这样呀，真是的！”
说来奇怪，牛鹰的手一碰触到自己的身上，乔娇娇就止住了大笑，听到她的声音后更是笑不起来了，只是碍于拂去她的好意会被人说，只好挽住牛鹰的手复述刚才黄金刚所说的话，结果害得牛鹰也笑个不停。
杨墨斗听了黄金刚的复述，佯怒道：“老黄牛！你尽在背后说我坏话呀……竟然说我记忆力不如你这老年痴呆症患者，日后我怎么活呀……”
“是啊，黄叔，你害得人家斗哥找不到对象，斗哥会找你拼命的……”彭飞笑得讲不下去。
黄金刚夸张地装傻冒愣，一边张大嘴巴：“啊，这么严重呀，啊，怎么办呀……”
众人笑倒一片。
唯有叶达官没笑，他笑不出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乔娇娇和牛鹰在为杨墨斗争风吃醋，他更是敏锐地察觉到杨墨斗在县府办人缘极好，隐隐约约又觉得杨墨斗日后在官场上定会混得风生水起，极有可能盖过自己，心头顿时被压上一口石磨般的难受，难受得令他差点窒息。
又一首舞曲已经播放。
叶达官走向牛鹰，请她跳舞。牛鹰内心虽然不大愿意，然而总不能拂去领导的面子，于是，也挤出一丝的笑容迎了过去。
众科长都不敢也不愿意去请洪莉莉，他们知道她与陈书浩的关系，于是把眼睛都盯向乔娇娇。
乔娇娇眼睛的余光早看到自己信息科的科长王豪往自己走来，她一面放心里埋怨杨墨斗不主动，一面却把手伸向他，仿佛约定好似的，说道：“上呀——！”
谁料想杨墨斗却不领她的情，却指着快走到乔娇娇身边的王豪，说道：“王豪请你跳了，我下曲请你。”
乔娇娇扫了一眼杨墨斗，目光如寒光一闪，杨墨斗知道她生气了，但他只是笑笑。
彭飞没有去跳，自己孤零零坐在一处，觉得没意思，便走到黄金刚和杨墨斗中间坐下，问杨墨斗：“怎么不跟乔娇娇跳？”
“跳不来，影响你们的气氛……”杨墨斗想起刚才彭飞说的开玩笑的话，便用他说的话回敬他。
黄金刚尿多，又去了洗手间。
“没想到，我们的斗哥记仇了，”彭飞拍打杨墨斗的大腿，“老弟啊，以后多到愚兄那儿坐坐……”
“管吃管抽管喝吗？”杨墨斗笑着说道。
“怎么变得这么庸俗了呀！”彭飞又一巴掌拍下去，结果却拍到椅面上，疼的他大喊大叫。
杨墨斗是练武之人，要躲开彭飞的手掌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见彭飞哎唷喊疼，他甚是开心。
“我也要跌打损伤丸！”彭飞摇动着手掌，随即挪近杨墨斗，眼睛看向舞池中的乔娇娇，耳语道：“兄弟，娇娇不错，你可得抓紧机会啊，——王豪也没有对象哦……”
杨墨斗羞涩地回看一眼彭飞，觉得他态度真挚，情不自禁地拿眼搜寻舞池中的乔娇娇。
彭飞接着继续耳语道：“牛鹰也不错，可是她是独女，除非你愿意当牛帅的上门女婿……”
杨墨斗感激地侧转脸看着彭飞，笑着点点头。
彭飞的话在杨墨斗的心里起了反应，他觉得乔娇娇娇小玲珑，温柔娇媚，确实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种姑娘。
“乔娇娇姑爹是省人大副主任林诗文，以前是我们川坪县的县委书记，”彭飞极力推荐乔娇娇，当然也是看好杨墨斗的为人。
“啊！”杨墨斗轻叹一声，急忙斩钉截铁地回绝道：“那我不敢高攀！”
杨墨斗家境不好，如今弟妹的读书生活费大部分尚需由他负担，他深知城市姑娘的娇嫩，不会和自己共同扛起家里的重担的。
他更懂得门当户对的深义，自己一个农家孩子，岂能高攀富贵人家？他是不想走叶达官的官路，也不想重蹈他的婚姻轨迹。
这不是他自卑，更不能说他是没出息的年轻人，只能说生活教会他如何找合适自己的对象。
“人家冲锋陷阵，你倒好，怯弱的想当逃兵！”彭飞一掌盖在杨墨斗的肩头上。
杨墨斗只是紧了紧肩头，嘿嘿一笑。
“婚姻是人生第二件大事，绝对要把握好！”彭飞又在杨墨斗耳边低声劝告道，“某种程度上说，比起第一件大事更大……”
“多谢！”杨墨斗随便说道。
不知道他谢什么，反正彭飞感觉不到具体指向。
这时，舞曲又终了。
当下一首的舞曲播放伊始，杨墨斗便被乔娇娇牵到舞池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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