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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戴手铐的秘书 三


等候在福田村路口的沙坪镇刘镇长跟张副县长汇报说,外商等下直接去镇会议室参加项目会审会。

        “还踏勘个屁!”牛深耕下车,脚一踩在福田村这片土地便开始发牢骚,“外商没来,我们自己看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就像看自己胯下的东西一样?”

        看来,牛深耕这老家伙不是头脑有毛病就是个“刺头”,依仗他无官一身轻,或倚老卖老,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就连张光辉副县长也没放在他眼里。他阔嘴巴没上锁,信口开河,有点为所欲为。

        “哎呀,有吃点‘饭粥’的……”走了几步,牛深耕捏了下杨墨斗的手臂,觉得肌肉不是一般的发达,甚为惊讶,“哎呀,还是真家伙啊……”

        杨墨斗想着他竟然追求云倩的妈,心生厌恶,见他伸手捏自己的肱二肌,就稍加用力,这手臂肌肉顿时就像石头一般,牛深耕如何能捏的进?

        对付牛深耕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甚或是他‘北’你要比他更‘北’。你不鸟他,他还看重你;你看重他,他倒不鸟你了。刚才车上的情形就能说明:程局长把他当人物看,可他却不把他当局长看;孙局长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结果他却去巴结、讨好他。杨墨斗得出这么个结论。

        “四脚都用上吧!,”杨墨斗眼睛朝前方,藐视牛深耕。

        “我在大学时是篮球队队长,扳手全系第一,”牛深耕有点不服气,“站着,我就不信……”

        走在前面的程局长、孙局长还有其他人都被他的吆喝声给吆喝住了,齐齐地转过身来。司机胡有钱见状也小跑过来。

        “这么多人在看,输了难看,算了吧?”杨墨斗提醒牛深耕。

        “他们看他们的,我没当他们是人,”牛深耕用手指划了半个弧形,蹲下马步,吸气、运气,站直身子,抖抖手,然后双手箍住杨墨斗的右臂,嗷嗷地叫,脸上顿时红涨开来,满脸的横肉在颤抖,而杨墨斗只是笑着看他,说:“用劲呀!还有两脚也用上!”

        牛深耕呲牙咧嘴,闭紧本就被肉团挤小的眼睛,两手在不断用力,进而颤抖……

        “加油!加油!加油……”周围人在旁呐喊,起哄。

        “还五年鳏夫呢,”孙局长走近调侃,“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了……哎呀、哎呀,好像脸都青了……”

        “你太高,蹲下点。”牛深耕几乎是扯着杨墨斗的手臂让他下蹲。

        杨墨斗便顺他的意,半蹲着。

        牛深耕扎下马步,用力驐脚,“嘿——”、“嘿——”地吼,吼得脸上都沁出了汗。

        “诶诶,孙局长,牛帅好像不对劲呀,”程局长拍拍孙局长的手臂,指着牛深耕的脸,“你看,他的脸好像……不止青了,是死白了……”

        杨墨斗注目牛深耕那张横长着肉的脸,发觉他五官似乎移位、变形了,脸色死白死白的,再感受他的手力好像越来越小了,甚至有点松了,便觉得不大对劲。

        程局长走近牛深耕,拍着他的肩旁,说道:“牛帅,就是了、就是了,快松开,等下高血压冲上脑部就完了……”

        牛深耕的头一点,再一歪,箍杨墨斗的双手慢慢松开,整个人往杨墨斗身上倒了过来,杨墨斗的第一反应是他血压上窜,急忙扶住他。

        周围人大惊呼。

        稍过片刻,牛深耕扶住杨墨斗,慢慢站直身体,轻轻摇了摇头,尴尬地说道:“哎約……老了,满眼金星的……”

        这时,张副县长急匆匆地走过来,紧张地问:“怎么啦、怎么啦?”

        “牛帅差点因公殉职了,”孙局长调侃道,“他还以为自己很年轻呢,要捏小杨的手臂,差点中风了……”

        “你就是杨墨斗?”张副县长指着杨墨斗问道,待杨墨斗点头答说“是”后,他变下脸来,瞪了杨墨斗一眼,责骂道:“跟老同志较什么劲!?万一他有三长两短了,你要负完全责任!……还以为在良种场?——本性难改!整天就打打杀杀的……”

        张光辉转身迈步径直向前,丢下一句话:“大家赶紧看,抓紧时间。”

        天阴沉。杨墨斗心在颤栗,但他仍然独自紧跟张副县长而去。

        那天,黄宗耀场长不知怎地,踢了一脚他家那头黑黑后转身走向厨房,那黑黑汪汪跑开叫了几声,四周看看后便垂拉着尾巴转过身,跟在黄宗耀后面踽踽独行……杨墨斗想起这情形,感叹自己现在连那头黑黑都不如,黑黑尚能汪汪叫几声,而自己却不敢吭一声!

        张光辉他怎么知道我在良种场呆过,还说我“整天打打杀杀”,莫非是他剥夺了我考“两办”秘书的资格!?

        杨墨斗偷眼看了张光辉一眼,心中兀自腾起仇恨之火。仇人就在眼前,还当众骂我,骂我时的眼神是那样的鄙夷,在车上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我……

        “老子将来要超过你!”看着张光辉摇头晃脑的身影,杨墨斗放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哪天在我手下再跟你算账!”

        “牛帅,你害人呀!”走在杨墨斗身后的孙局长责骂道,“害小杨被张县长骂!”

        “张县长——!”牛深耕喊道。

        张光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跑步向前的牛深耕,眼神在等待。杨墨斗也停下脚步,僵立那里。

        牛深耕大口喘着粗气,站在张光辉面前,说道:“张县,你、你骂错人了……是我、是我要捏小杨的胳膊,不怪他的……”

        张光辉看了杨墨斗一眼,杨墨斗委屈得真想掉眼泪,但他却在微笑,笑得尽量不让张光辉看出他心中在意他批评错了,当然更不能让他看出他对他的仇恨,他绝不奢望他能道歉,唯一指望的是他能稍微改变一下对他的成见,以期一个月后再考核的时候不要阻扰他成为县府办的正式秘书!

        “老牛呀,都一大把年纪的人啰,还……真是‘老玩童’!”张光辉和颜悦色,“哦,对了,你女儿考取了,我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呀……”

        “我跟她说要好好当老师,”牛深耕无奈地回应道,“可她偏要去考,——一个女孩子家走什么官道也不知道!”

        他们并排边走边说。

        牛深耕的女儿也考取当秘书了?在县府办还是县委办?杨墨斗似乎有点兴趣。

        待张光辉和牛深耕走了四五米后,杨墨斗才跟在后面走。

        先进县府办再说,进不了,一切皆空!张光辉是县政府一副,分管县府办,万一他阻挠,届时考核通不过事情就不好办了。暂时丢开仇恨,熄灭仇恨之火吧!韩信正因为能忍胯下之辱,方成就他日后拜将封侯。再说,之前被取消考试资格,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弄的呢。杨墨斗边走边想着。

        “小杨,你真倒霉,白挨领导骂……”程局长走到杨墨斗的身右,打抱不平,“牛深耕这人呀,哎,就那德性……想开点!”

        我想不开了吗?程局长从哪里看出我内心想不开了?这还了的?他能看出,张光辉难道不会看出?这么想着的时候,杨墨斗吓出一身冷汗来。

        “没什么的,”杨墨斗朗声说道,“哦,程局长,你怎么说我想不开了?”

        “看你离县长这么远……”程局长比划着他们与张光辉和牛深耕的间距,“要想当领导,首先必须学会挨骂……老婆在哪里工作?”

        有口头语言,有肢体语言,还有“行为语言”?是啊,走得这么“疏远”,就是内心不满情绪的流露。杨墨斗这么想着,便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回应道:“还没呢。”

        “眼光太高了吧?”程局长也加快脚步,努力与杨墨斗并排走,“刚才在车上好像听你说65年的,也该成家立业了。——女朋友在哪里?”

        “还没有……”杨墨斗答道。

        “还没有?不可能吧?”程局长疑惑地追问。

        “没人看上……”杨墨斗说,为了阻止程局长继续挖根刨底,便转移话题,问道:“程局长,你打过高尔夫球吗?”

        “那是高级娱乐,有钱人玩的,”他说,“现有的高尔夫球,主要是满足外商需求,叫做改善投资软环境。他们在我们这里投资创业,为的是钱,他们懂得生活,有钱就享受生活,哪像我们的老百姓手里有99块钱还要去挣一块添齐一百块,存入银行;而外商他们是手里有一块钱,便去借99块,到我们这里投资办厂……

        “然后啊,存100块钱的人还要到借99块钱的人办的工厂里做工,好笑吧?

        “我们政府和国人还要为他们提供服务,办五星酒楼让他们吃,开桑拿让他们洗,他们觉得不过瘾了,要玩高尔夫球,我们还要优惠提供土地……嘿嘿……”

        “程局长,桑拿何止是洗澡呀?”一个中年人凑上来插话,“妙龄少女为他们洗澡、搓背,还有搞那事吧?”

        程局长跟杨墨斗介绍说,插话的那中年人是县计委朱胜副主任,介绍毕,他说:“你这仔,依妹见识过有一打了吧?天天晚上往三山市跑,夜夜做新郎啊,古话说的好‘吃趁年轻、玩趁年轻、做趁年轻’啊。象我这老头子了,牙都咬不动了……”

        “人说‘五十五又一孵’,你程局长才五十,早着呢,”朱胜说的有点怯,但话的内容丝豪不含糊,“建筑工头他们才夜夜新郎呢,花钱又大方,他们会少请你这堂堂的管建筑的局长!?”

        程局长笑着上前要拍打朱胜的后脑勺,朱胜象泥鳅一样滑走了,回过头来问程局长:“喂,程局啊,刚才不是说张书记的车子往这下面开吗,张县还说他到这现场呢,可车影都没有看到呀,他会去哪里?”

        “你知还是我知?”程局长瞪大眼睛反问,继而又带教训的口吻说:“我说呀,‘小新郎’同志,千万别惦念着县老爷他们,那是对你没什么好处的……你呢,好好踏勘去,做好项目审批准备……在拟文时候记得跟外商经办提醒你浑身酸痛,要是他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就说你今天没法写批文了,叫他明天再来拿批件……”

        “是哦,谢谢局长指教,”朱副主任作揖道谢,“谁叫他傻?说晚上去桑拿桑拿解困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明日复明日?——在下谨记!”

        他们哈哈笑,杨墨斗如坠云里雾里。

        突然,走在前面不远的张副县长调转头,急急忙忙往停车路口赶去,遇见杨墨斗几人,边走边督促道:“大家赶紧到山上踏看,——张书记、胡副市长马上要来……”

        杨墨斗见张光辉往进来的路口折回,便也急急跟去,被程局长拽住。

        正待杨墨斗想问他干什么的时候,程局长把他牵回,小声说道:“这时候不宜去的,——他去接张书记、胡副市长的驾,你去干什么?”

        杨墨斗又是一头雾水!刚才没跟紧,不对;现在想紧跟,也不对,真他娘的,当秘书看来大有学问呀!

        “这外商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奶奶的,竟然惊动川坪县张书记和三山市领导的大驾?这真是闻所未闻,前无古人啦!”牛深耕双手叉着腰,仰着头唾沫四溅,声震遐迩,“现如今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众人见牛深耕发牢骚皆微笑摇头。

        “有钱师傅——!你太伟大了!”牛深耕继续大声喊道。

        胡有钱师傅急忙转过头来看牛深耕,见牛深耕又不理他,便笑着骂道:“半疯!”

        杨墨斗觉得这就像看滑稽剧似的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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