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今夜注定无眠
杨墨斗以为站在留宿的酒家三楼看对街那边祥和宾馆的二楼可居高临下、洞若观火，没想到那边的二楼跟他所站的三楼差不多高，而且临街唯一亮着灯的房间都拉上厚厚的窗帘，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他站在窗前失望、惆怅。
“哈哈，这么急赶回来，原来是为了看心爱的人哪~~~！”躺在床上看电视的王望宝，好像发现了美洲新大陆，兴奋得抓着枕头按着“哪”字后面拖曳的长音拍打他自己的腿部。
杨墨斗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他在发癫。
王望宝看杨墨斗眼神不对，便停住了拍打枕头，直直背，一本正经的样子，撇着嘴不停地点着头，惊讶道:“墨斗兄弟呀，我长这么大，今天终于开了眼界了，世间竟然还真有贾宝玉那样的情种哟。”
杨墨斗知道王望宝在奚落他，但他觉得跟王望宝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便往门外走去。
“呃、呃，兄弟，”王望宝喊道，并迅速滑下床走过来把他拉往他床前那张藤椅让他坐下。
王望宝坐在床沿上，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也算有缘人啦。明天，我们也各回各的单位去了，以后不知何时再能在一起……我这人啦有一个毛病，就是爱开玩笑，兄弟你别介意，啊？”
王望宝从床头柜拿过一包红双喜，递一支给杨墨斗，他自己嘴上也塞上一根，帮他先点上，然后点他自己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像有什么新奇事要跟他说。
杨墨斗心乱如麻，一时也没有什么事吸引他，倒想看看王望宝有什么新把戏。
“我知道你心中烦闷，这样吧……我变一魔术给你解解闷，”王望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脸灿烂，精神百倍。
只见他深吸一口烟，仰起脸，那胡子拉渣的长条脸与天花板几乎成了两个平行面，撅嘴成o型，眼睛睁大得像牛眼，用右手食指指着他那o型嘴，提示他注意看他表演。
杨墨斗放心里觉得他可笑，这吐烟圈谁不会，用得着那么认真，那么摆架式吗？！
王望宝看出杨墨斗的漫不经心，还特意用右手拍床沿，让他集中精力看自己的表演。
“这架式摆的好啊，看着呢，开始表演吧。”杨墨斗揶揄道。
王望宝往上吐烟雾了，但那烟雾一从他噘的嘴喷出来却全散开了，成了缕缕烟雾，而没有形成一个个的圆圈。
杨墨斗嗤之以鼻。
“认真点，”王望宝自我打气，说罢又从新开始。
这一次非同小可，只见吐出来的烟圈圆圆的一个接一个，后吐的烟圈穿过前吐的烟圈，随着上升不断翻滚着······
“了得，了得！”杨墨斗由衷赞叹道。
“这还不算什么，”王望宝说，“我的一个朋友那才叫厉害，他还会三角形、四边形，还会吐心形，心脏的心，还会五角形，更绝的是，还会吐出一个古代仕女形状········”
王望宝越讲越离谱，杨墨斗呲笑一声想起身，被他拉着。
王望宝没笑，一脸严肃，摁了烟头后，说：“你还别不信，——我刚才的圈中圈、圈滚圈，你会吗？”
杨墨斗摇了摇头。
王望宝接着说：“其实，你学了后也会。这烟雾，人可以控制它。但，有的人吸烟会被烟雾呛了半死，为什么？因为他不懂的控制它，是吧？这，就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谁控制谁的问题，是吧？”说罢，看着杨墨斗，等他回答。
杨墨斗觉得王望宝后面要讲的话可能更精彩，急于要听，就点了点头。
王望宝嘴里又叼一根烟在吸，话题一转，说：“情感跟烟雾一个样。”
杨墨斗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来劲了，得意地继续说：“情感也是可由人控制的，但，很多人却被情感控制了。”
突然，王望宝目光犀利，用手指着杨墨斗，严肃地说：“你，是那个女人的烟雾。”
“哪个？”杨墨斗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面那个穿红泳衣的。她是吸烟的，你是她的烟雾。”
“怎么会？！”杨墨斗理直气壮地答道。
“怎么会！？”王望宝眼露不屑神色，“她让你成圆圈，你就成圆圈；她要是让你成长方形，你就变成长方形，总之一句话，她叫你圆你就圆，她叫你扁你就扁。”
“她下午救了我······”杨墨斗辩解道。
“说明她有菩萨心肠。”王望宝抢答道。
“她还请我以后去她厂里玩，还问我工作单位……”怕王望宝又抢答，杨墨斗快速讲完。
没想到王望宝不但没抢答，反而哈哈哈大笑一通，末了，又严肃地说；“只能说明——，她好客、大方！还有什么？”
掉进海里她紧紧抱住我的情形，我才不会告诉你呢，我要让它成为我的私密永恒留在记忆深处。再说，告诉了你，你会说“说明她不会游泳”。
杨墨斗后悔刚才告诉王望宝一些事，陡然觉得王望宝这人不一般，能诱导自己抛出他想知道的你的内心事，因此便对王望宝刮目相看起来。
王望宝好像记起什么，突然问：“哦，对了，刚才你说下午她救了你，你下午出事了？”
“没有、没有，刚才瞎说的。”杨墨斗矢口否认。
“那就好。”王望宝说，随后他环顾房间四周上下，象在寻找什么，自言自语，“没有了，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些味道。通风透气后，那更是什么都没了。这就是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啊！”说罢，他好像进入了另一境界。
“什么乱七八糟的，《少林寺》电影看多了吧？”
“不是‘少林寺’电影看多了……我最近在研究佛教，”王望宝蓦地又回到了现实，想了想，又说：“哎，跟你这小年轻没什么好说。就说那烟雾烟圈吧，没了……”
“没了就没了，”杨墨斗有点不耐烦了，想站起来。
王望宝马上示意他坐着别动，夸张地睁圆眼睛，一字一板地说：“情感和烟雾一个样！”
杨墨斗吃惊，继而迷茫。
这时，街下面传上来汽车的发动声，先是一辆后又一辆，汽车的发动声刺破寂静的夜。
杨墨斗明白他们散宴了，冲向窗台撩开窗帘去看。王望宝也紧随他的后面。
那个陈副县长和张局长先后坐车走了，送行的张金弟也转身上楼了。
杨墨斗呆呆地站着看。
“完了，完了。”王望宝喟叹声声，“没想到这么快就病入膏肓了，哎呀，哎呀……”
杨墨斗闷闷不乐躺在床上。
突然，街下面又响起了汽车的发动声，王望宝急忙跑向窗台，囔着：“快来，她们要走了！”
杨墨斗急速冲向窗台。
祥和宾馆大厅前面，张金弟那辆黑色奔驰在原地屁股冒着白色的烟雾。
“关键时刻马上到了，”王望宝边说边把窗帘往他和杨墨斗两人的身后拉过去，神秘地说：“观察，必须注意隐蔽，不能暴露自己。这样，才能刺探到真实的情报。明白吗？”
杨墨斗起先觉得王望宝这人滑稽可笑，后一想，他这举动还是蛮机智的：窗帘遮挡了室内的灯光，他和王望宝就不会暴露在外人面前。
“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就来了，”王望宝比杨墨斗还激动，“不要动。”
气氛被王望宝搞得很是诡谲，使杨墨斗觉得自己好像是身入险境在侦查敌情，仿佛一不小心暴露了就迎来如雨般的子弹射来似的。
“来了，来了！”王望宝压低声音提醒道。
果然来了。云倩着一袭緑色连衣裙，手提一个白色小提包，从大厅飘一样走到门口。
张金弟手握‘大哥大’和叶达官跟在她后面。
“那不是叶达官吗？”杨墨斗惊叫出声，“他什么时候来的？……”
杨墨斗看见斑马美慧提着大包跟在最后面。
“你说谁？”王望宝侧转脸问杨墨斗。
林云倩站在祥和宾馆大厅门口，仰头往博大酒家三楼位置看了看。
叶达官神色匆匆下台阶，走向小车，拉开后厢的车门坐进去了。
张金弟眼睛也往杨墨斗这上面看了看，还跟林云倩说些话。
随后，他们拾阶而下，张金弟用手一指副驾驶室，林云倩便站在副驾驶室车门外站定，再次仰脸往杨墨斗卧榻的房间方位注目。
待美慧坐进后排，随之张金弟也跟着坐进去后，林云倩才依依不舍地打开车门，优雅地上车，轻轻关上车门，随即车门便徐徐下滑，她探出头来，再次仰望博大酒家三楼那透着灯光的房间。
汽车缓缓开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中，一切又归于宁静。
王望宝拨开窗帘，走到房间中央。
杨墨斗跟在后面。
“哎呀，那女的好像在寻找你呀，兄弟？”王望宝转身注目杨墨斗，微蹙眉头疑惑地问，“莫非你们有缘分？”
“他什么时候来的？”杨墨斗想着叶达官这个不速之客，没心情理会王望宝，“按理他是和张金弟一起来的，怎么刚才没看见到他下车呢？……”
“你是说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你们认识？”王望宝问。
“他娘的，搞得还真神秘！”杨墨斗似乎有点恼怒，他想到了叶达官可能特意躲避他。
“他结婚了没有？”王望宝极大的好奇，“还没有的话，他就是你竞争的对手……”
“他都有女儿了……”杨墨斗对叶达官的出没依旧难以释怀，“他肯定来参加晚宴的……”
“他做什么的？”王望宝又问。
“镇党委副书记。”杨墨斗随口答道。
“那他老婆一定很丑！”王望宝肯定地说道，“他想**那女的，——居心叵测，你重点要防范他！”
……
窗外，风刮时哹呼地叫，连窗门都在颤抖；风歇时，却寂然无声，死一般的静。
要是沒有王望宝的鼾声，杨墨斗真怀疑自已是否还在这世间。
王望宝的鼾声承载着他那“情感=烟雾”的臭理论，无时不撞击杨墨斗的耳鼓；云倩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尤其是她临走时三次往他这边看的情景总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难道她会是张金弟的相好？
难道叶达官意欲**她？
今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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