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苑走水
伽净九年，六月二十。&1t;/p>
祝长安被祁嬴掳走的第二日。&1t;/p>
东昭渝中城江边的止于酒楼，人声鼎沸。&1t;/p>
从蹲江边的苦工到达官贵人无不说着六月十八京都生的事。&1t;/p>
“你们听说没？靖轩王府的西苑走水了，一夜之间被烧成平地。”&1t;/p>
“这也什么大不了的，依靖轩王的财力还怕修复不来一个西苑？”&1t;/p>
“这位公子你就不知了，那西苑可住着一个人。”&1t;/p>
“谁？莫不是靖轩王的什么红颜知己？哈哈。”&1t;/p>
“哈哈哈”&1t;/p>
一堂哄笑。&1t;/p>
说事的人也不在意，这折扇在手中这么轻轻一敲打，这哄笑的人吧就安静了下来，说事人才正色道：“这住的可不是什么红颜知己，正是那，说出来怕吓死你们。”&1t;/p>
“别装神弄鬼的，快说是谁。”&1t;/p>
“咳咳。”&1t;/p>
“小二一壶上好的酒给那人。”&1t;/p>
说事的一拱手，连声道谢。喝了口酒，解解馋便开了嘴。&1t;/p>
“这人便是一局定生死的祝长安。”&1t;/p>
语落如重雷，堂内皆是一片惊呼声。&1t;/p>
祝长安的事民间小到牙牙学语的稚童，大到黄土埋脖子的古稀老人无一不哓的。甚至还有夫妇为吓不听话的孩子就吓唬说“不听话祝长安和那哑巴就把你捉了去扔深山里喂狼。”哭闹得再凶也安安静静的，还尤是管用。&1t;/p>
还有写书的编了童谣，这童谣这么唱：&1t;/p>
东昭有个祝长安，不会女红反习阴谋。&1t;/p>
养只丑狗不会叫，咬起人来从不含糊。&1t;/p>
祝得是长生安，催得是忠良命。&1t;/p>
一局黑白，唤了无常。&1t;/p>
一朝败北，子孙屠尽。&1t;/p>
一日阴谋算尽，一朝因果报应。&1t;/p>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加持的咒语绕梁不去。&1t;/p>
不得好死。&1t;/p>
若是让祝长安听了去，估摸着不气反而还会好人做到底给那写书的一大笔买坟地棺材的银两。&1t;/p>
倏尔，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1t;/p>
“她身边不是有个武功了得的哑巴，你少哄人。”&1t;/p>
待众人抬去瞅是何人时。&1t;/p>
二楼隔间的窗就打开，一张稚气未脱略带婴儿肥的脸露在众人眼前。&1t;/p>
堂内说事的一张笑脸，随众人望去的方向看去，就瞧见隔间那小娃娃唇红齿白的，养得如玉雕，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甚是好看。这说事人脑中这念头一转，若说这渝中城内谁家能养出这般玉雕的小娃娃来，除了渝中商贾大族公孙家还能有谁？况且这市井里说书的先生都说了不少公孙家的事，特别是那额间的朱砂更是意味深长。&1t;/p>
说事人抬手冲隔间方向一拱手，便句句道来。&1t;/p>
“小公子有所不知，那哑巴被人引出了靖轩王府就再也没了音信，估量着是死了。那西苑本就偏僻，还是王府小厮起夜现西苑走水，纵是那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等那宫里的靖轩王晓得赶回去，西苑早就被烧得片甲不留，更不说祝长安的尸骨了，怕是烧成灰了。实不相瞒，这也是我那在王府做事的远亲表哥喝醉了告诉我的，听说那靖轩王还酒醉了许久。”&1t;/p>
“靖轩王为那样的人醉酒当真不值。”&1t;/p>
“估计是那祝长安使了什么计谋让靖轩王变成这样的。”&1t;/p>
“没错，那哑巴不也是她计谋得的，现如今还不是被火给活生生烧死没人救，这就是因果报应。”&1t;/p>
“对！那场火真是解气，要是能知晓放火的人姓甚名谁，我定拿他当祖宗供吃供穿养一辈子。”说这话的是一白衬蓝衣公子，一张脸清秀得很，可这话说得实在是粗俗。&1t;/p>
“哈哈哈，这位公子倒是性情中人。”&1t;/p>
二楼隔间，那玉雕的小公子好看的眉头一皱，刹是惹人疼惜。兴许是觉着楼下大堂的人粗鲁低俗些没意思，便从窗前回过身来，坐了回那八仙桌去，埋头独自吃起了温度正好的莲子粥。&1t;/p>
“小公子怎么了？”&1t;/p>
顺声源看去，一白衣人背对跪坐在一副山水墨画前，一把素琴摆放在身前的小桌上，右手边的点了香薰，此时白衣人正垂头净手熏香。&1t;/p>
“阿叔就不可惜吗？”&1t;/p>
“哦，有何可惜？小公子说与我听听。”白衣人语调平稳冷清。&1t;/p>
小公子用一旁小厮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嘴，目光炯炯的望着熏香的白衣人，脆生生道：“阿叔棋技了得从未输过，上月初一阿叔与那黛熏在梅院下棋时不是说能与祝长安对弈一局定个生死也无妨，可还未与那祝长安一较高下，祝长安就死了，阿叔心愿未了不就是可惜？”&1t;/p>
被叫阿叔的白衣人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琴弦上，尾指一钩，这琴声清脆。&1t;/p>
定个生死也无妨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是好听，不过那只是挑逗黛熏看她是何反应，这倒好，隔墙有耳让这小子给偷听了去，以后看来不方便在自家院子里挑逗黛熏玩了。好笑的是这众人也是愚昧，只识那靖轩王酒醉为祝长安，却不知为何那一局定生死的祝长安怎会住在靖轩王府西苑，跟愚昧无知的莽夫有何不同？&1t;/p>
不过。&1t;/p>
祝长安你当真死了？&1t;/p>
伽净五年，夏。&1t;/p>
元流闹饥荒，无数饥民涌进与之相邻的渝中城，扰得这渝中城内乌烟瘴气的，抢劫的犯案率也比往日高出许多。当值渝中城管事的叶大人为这事也算是亲力亲为从祸端着手，开仓放粮布劳工令，其夫人也是亲自上阵施粥散银，可还是惹了不少民怒，原因只是温饱钱银解决了就衍生了好吃懒做的等闲之辈云云。&1t;/p>
一日叶夫人同四五名小厮在城东流民所施粥，几个胆大起色心的见叶夫人长相清秀便窜入那排队的人群中。&1t;/p>
叶夫人拾两馒头给眼前的大汉，刚把手伸出去就被那大汉给捉住了。&1t;/p>
那大汉眼神在叶夫人脸上直打转，手还不忘摸了摸叶夫人的手，轻浮之意常人都看得出。&1t;/p>
叶夫人这等深闺妇人遇这事早就脸红耳赤的，急得扯了扯被捉住的手，未果。&1t;/p>
“哟，这小娘子手可真滑。”&1t;/p>
“大胆，还不快放开我家夫人的手。”旁边的小厮这一吆喝，窜进人群的那几个就涌到那大汉身旁来将后面的人隔了开。&1t;/p>
“怎么？出来抛头露面不就是嫌那深院寂寞难耐，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娘子这是要做甚？”大汉笑嘻嘻的将捉在手中的手往前带了带，那放置馒头的架子就歪了撒出去好几个馒头。&1t;/p>
一旁的小厮见来者不善，让一丫头搀护住叶夫人不被拽过去，急言道。&1t;/p>
“你等可知我家老爷是谁？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1t;/p>
“你家老爷不就是我，哈哈哈。”&1t;/p>
这大汉说完，身后几人就跟这哈哈大笑起来。&1t;/p>
“你等地痞无赖到底要做甚？”叶夫人也快急哭了本想看向外圈的那些流民求助，只见那些流民在外圈站的站，坐的坐根本不管这里边生什么，寒了心，眼眶里攒满了泪珠了尤是让人怜。&1t;/p>
看得这大汉心里痒痒的，语气暧昧不明。“夫人你说为夫我要做甚。”伸手就要去捞叶夫人，吓得一旁的丫头摘了头上的珠钗就往那大汉手心去。&1t;/p>
也倒是个护主的。&1t;/p>
“哎呦，你这小骚娘们，活得不耐烦了？”大汉被扎疼了放开了手嘴里污秽语不断，这叶夫人才被小厮护在身后。&1t;/p>
“妈的，哥几个给那小骚娘们抓出来扒光乐乐。”&1t;/p>
“俺倒是想看看是个贞洁还是个荡妇。”&1t;/p>
“上！”&1t;/p>
那几个大汉撸撸袖子就上前去扒拉那些护住叶夫人净白的小厮。&1t;/p>
那些小厮哪敌这粗犷大汉，不一会儿脸上就显了伤。&1t;/p>
那大汉眼瞅就要捉住那娇滴滴的叶夫人，就听身后不知是谁喊了句“官爷来了！”吓得几个头也不回一溜烟的四蹿了去不见了踪影。&1t;/p>
小厮得救的朝四周望去，哪见着什么官爷的影子，就瞅不远处一青衣小姑娘坐一长凳上，嘴里吃着馒头，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似的。&1t;/p>
身旁的丫头魂未定，怯生生的往叶夫人耳边凑了凑，就见那叶夫人一双眼睛就定在青衣小姑娘这边来了。&1t;/p>
叶夫人用手绢拾了拾脸上的泪珠，同搀扶的丫头来到青衣小姑娘的面前，福了福身，“谢这位小姑娘搭救，不知姑娘芳名，我日后好央我家老爷登门道谢。”&1t;/p>
青衣小姑娘歪了歪头，用手指了指自己“夫人是在同我说？”&1t;/p>
“正是。”&1t;/p>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1t;/p>
“方才那声是姑娘你唤的，正好救了我家夫人。”那丫头依旧是怯生生的样子，说的话就怯生生的疼惜得紧。&1t;/p>
青衣小姑娘这才恍然大悟，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用手指指身后的方向说道：“我方才只是同他打个赌而已。”&1t;/p>
叶夫人随青衣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瞧去，一身材高大头戴狐狸面黑衣男子抱胸斜靠墙角，一身萧杀无人靠近。&1t;/p>
这叶夫人也是大家族出来的闺女，见识的虽不多，但还是懂那么些识人的道理来。先瞧这青衣小姑娘眉眼灵气逼人好看得紧不像是平常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家，再瞧墙角那黑衣掩面男子更是不寻常的很。&1t;/p>
“无论如何，方才也是小姑娘你替我等解了围，天也不早了，不知可否到我府上小住也让我谢了小姑娘解围之劳。”&1t;/p>
青衣小姑娘也不知是想什么，良久才回神，看了看眼前的叶夫人道谢不假就顺口答应了，唤来那黑衣面具男同叶夫人的轿子就往叶府去了。&1t;/p>
而这一幕正好让随祝长安来渝中城消息的人看着，角落里抬出一顶轿子来，轿子内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间拿捏着一张淡黄色的纸，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字。&1t;/p>
祝长安，乐杭青城人，靖和17年闰月生，现年十五，祝家排行第四，上有三个哥哥。五岁时习得《百律》《辞撰》《齑》等名书，十一岁自创《司礼记》广受人赞不绝口，就连当时被称百谋家的祝卿舟都对这小女儿也是刮目相看得很。可好景不长，祝长安十二岁那年一家十几口连同奴仆惨着杀害，独独这祝长安贪玩睡在后院荷池小船上逃过了一劫，后被人秘密送往京都后就了无音讯。如今时隔三年出现在渝中城是为何？怕是耐人寻味。&1t;/p>
“二公子，人走远了可要追上去？”&1t;/p>
良久，轿内人才声。&1t;/p>
“方才那些地痞无赖今晚就解决了，回府吧。”&1t;/p>
轿子外的人习惯了也不迟疑。&1t;/p>
“是，起轿回府。”&1t;/p>
日落西山，淡黄的残阳洒在渝中城内，居高而看怕是美景一副，只可惜难隐那巷落里的血腥。&1t;/p>
回想起来，那年祝长安出现在渝中城内，除了自己命下面的人杀了那几个调戏姑姑的地痞无赖外反而欠了祝长安一条人情未还什么事也没生。也不知那祝长安怎地想的，快到叶府大门了就说不去了姑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知晓了祝长安这个名放人去了，这些年每每姑姑到家来就爱叨念这事，可如今要是让姑姑晓得那昔日恩人不在人世，就依姑姑这性情估摸得几回往忆伤事伤心许久。&1t;/p>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人，在白衣人前站定，双手奉一张信送上前。&1t;/p>
“禀二公子，京都来信了。”&1t;/p>
被称二公子的白衣人手抬便将信拿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番，嘴角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1t;/p>
将信放熏炉不久就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成了灰。&1t;/p>
“小公子我们也该回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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