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潘金花登门问罪
松江岛地处扶苏国的东北方向，冬天特别寒冷。一到了冬天，这里的景观变得十分奇特。岛子的四周是湛蓝的大海，在呼啸的北风中翻滚着海浪，热闹喧天。而小城里却是冰天雪地，一片宁静。夜空里闪烁的霓虹，像一个穿上了厚厚棉衣的行人的脚步，迟缓而又沉重。
此时，冬天快要过去了，屋顶上的白雪越来越少。小鸟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在裸露的屋顶上站成了一排，缩着脖子四处张望。
贾升帆多次自杀未遂，给他的邻居们带来了很多苦恼。如果仅仅苦恼倒也无所谓了，可大家还有真金白银的损失！
我们就从他的邻居开始，说说贾升帆的故事。
距离五月花小区不远处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沿街都是热闹的商铺，做啥买卖的都有。服装店、理铺、洗脚屋、日本寿司、韩国烧烤等等，应有尽有。
在这些店铺中，有两家竞争激烈的房产中介公司，格外引人注目。
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在他们的店门前，时不时就会生一些激烈的争吵，聚集很多人围观。
如果在城市的其它地方，这两家公司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距离越远越好。可在这里，它们却门挨着门，谁也离不开谁，像一对好兄弟似的！
某天中午，其中一家地产公司门前，有一个男子与一个女经纪正在争吵。男子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又矮又胖，像个大圆球，看不清他的年纪。女经纪穿着一身深红色制服，看上去暖和一些。尽管天寒地冻，她却穿得很单薄，努力让自己显得苗条一些。
男人大声吼叫：“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骗人！”
女人很不服气，但口气还是矮了半截：“大哥！你也不能怪我们啊！谁知道贾升帆会不会自杀啊？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
“不要狡辩！这里的邻居个个都知道，他在小区里搞了那么多次自杀，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先前有几个客人，买了他家旁边的房子，住进来后一现就赶紧卖了，你们能不知道吗？你们明明知道，就是故意不说，就为了多做几单生意，多挣点佣金！太缺德了！”
女经纪口气和缓地辩解道：“你也不要怪我们，你不是也买到了便宜房吗？在这个小区里，你至少比别人少花了5o万！”
女经纪想息事宁人，可男人一听更气：“我买它时便宜了5o万，等到我卖掉时，说不定又得再便宜5o万！”
男人十分气愤，又无可奈何。他气哼哼地转身，朝另外一家地产公司走去，他要在另外一家公司放盘，把刚刚买下的房子再卖出去，那个女经纪趁机缩进屋里去。
而另一家地产公司的经纪，早就在门口恭候顾客了！
这样吵架的情景，隔个一年半载的就会爆一次，两家中介公司为此忙得不亦乐乎。如果是a公司当初帮客人买的房，那么B公司就会帮着卖掉，反过来一样。
贾升帆让整个小区人心惶惶，尤其是他的邻居们。
他家楼上楼下、左邻右里的几个邻居最担心，这几户人家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要竖起耳朵，仔细监听贾升帆屋里的动静，时刻为自己的房产担惊受怕。
在过去几年里，贾升帆的邻居们，如走马灯一样频繁更换。每户人家住进来不久，很快就搬走了。宁愿把刚买的房子亏钱卖掉，也不愿意久留。
等到新的邻居住进来以后，现贾升帆就住在自己身边，马上卖房搬家。接着，再换成新的面孔。几年间，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说来奇怪，面对贾升帆造成的威胁，除了几个新邻居不停地忙着卖房搬家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大家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指望别人出头。
贾升帆对这一切却懵然不知，晕头晕脑的。他整天低头走路，与周围的街坊邻居也不怎么往来。如果路上遇见了熟人，他会和对方点点头，双眼直，脸色很冷漠，不说一句话。整个小区里，能够跟他说几句话的，不过三人。
有一天，小区里的一个知名人物终于被激怒了。她决定不再像别的邻居那样缩着头忍耐，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这个人在小区里拥有很多物业，她在楼下一层和二层，分别开了酒楼和咖啡馆。这个人大名叫潘金花，外号又叫小辣椒，潘小姐是三个能够和贾升帆说话的当中一人。
潘金花是一个3o多岁的女人，人长得挺漂亮的，身材高挑，前突后翘，要啥有啥。虽说生过孩子了，可是，她把货卸完后，身材却一点儿没有走样。她衣着光鲜时尚，很会打扮。
至于为什么叫她小辣椒，贾升帆不太清楚。
事情生在一个雪后天晴的日子里，天气很寒冷，风像刀子一样刮。
大约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小区里的大部分居民都已经上班去了，家里留守的老弱妇孺都猫在家里，躲避外面的严寒。
潘金花正在她的咖啡馆里照顾生意，她的咖啡馆在二楼，地面一楼是她的酒楼，经营松江本地菜式。
咖啡馆里客人不多，潘金花与她的员工们在说着闲话，无聊地磨牙，忽然听见楼下有人惊呼：
“不好了，老贾要跳楼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口气有些慌张，声音都变了调。
潘金花一听，匆忙冲出咖啡馆，往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以后，只见几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举头朝楼顶平台看。平台上有个人站在围栏上，似乎要跳下来。
“又是老贾，这个该死的老贾！”
潘金花看见了，气呼呼地咒骂。
她朝贾升帆挥动着双手，大声高喊：
“贾大哥，快回家，不要跳啊！不要跳啊！”
潘金花急得在地上不停地跳，拼命挥手，身边的几个人也跟着一起喊，大家都很焦急。
只见贾升帆在楼顶上犹豫了一会儿，又朝楼下看了几眼，才不情愿地转身离开了。
看见贾升帆停止了自杀行动，大伙都松了一口气。潘金花脸色煞白，透过厚厚的外衣也能看见，她的胸脯在剧烈起伏。
“不行，我得找他说道说道，他不能老是这样胡闹，让人都没法活了！”
“对，对！潘小姐，还是你去跟他说说吧，快叫老贾不要再这样做。”
“说说吧，去说说他，你说话他能听。”
身边的人都赞成她的决定，总算有人愿意出面了。潘金花也不多说话，她转身回到酒楼里，对大厨阿昌吩咐道：
“阿昌，一荤一素，马上炒两个菜，我给老贾送过去。”
阿昌4o多岁，染了一头黄色头，额前飘着一撮白色的，好像是被门框夹过了一样。阿昌喜欢说笑，他的口头禅是不说不笑不热闹。
“好嘞！老板。”
阿昌取来一些牛肉放进锅里爆炒，又往锅里撒了一把辣椒，空气里立刻传来刺鼻的辣味。
潘金花站在一旁咳嗽了几声，抱怨到：“这个死鬼老贾，老是寻死觅活的，想老婆想疯掉了！”
阿昌歪着头问：
“他老婆不是死了吗？还想老婆干什么？是不是想女人想疯掉了？”
“哼！他要是想女人就好了！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线，有钱有房的，再娶一个多容易啊！两条腿的猪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他却偏偏想死，有病！”
阿昌哈哈大笑，大炒勺停在了半空。
“找女人？辣椒妹子我告诉你，你哥我就不找女人！真要是有了啥想法，自己呼呼撸几下就好了，一样爽死！”
潘金花生气地说：
“好了好了！别恶心人了，你炒的菜以后还让不让人吃？当我不是女人啊？快把菜给我。”
“好嘞，走你！”
潘金花带着一荤一素两个家常小菜，又带上了一瓶啤酒，抬脚就往贾升帆家里走去，她估计贾升帆已经回到了家中。
贾升帆的家在八楼，潘小姐急匆匆地来到贾升帆家门前。她按了一下门铃，没有回应；就咚咚咚地敲门，高声大喊：
“贾大哥，贾大哥。”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气呼呼的声音。
“门没锁，进来。”
潘小姐推门而入。
一进门，是一面屏风，旁边摆放了一个鞋柜。客厅方方正正，一面大落地玻璃窗，正好望见了门前的小公园。
客厅里摆放了L型沙，沙前面是一个小茶几。沙旁边有一个红木橱柜，里面摆放着各种雕塑，还有一束玻璃花，上面落满了灰尘。
这是一个标准的三居室，潘金花小姐曾经几次想买下来，可是贾升帆都不愿意卖。
靠近门口有一张樱桃木做的餐台。潘金花绷着脸，把带来的饭菜往餐桌上一放，就冷冷地问：
“贾大哥，你心情好些了吗？我来看看你。”
贾升帆看见潘小姐登门拜访，有些意外。他没有起身，只是转头看着潘金花。
“哎！别提了，又没死掉！我真是一个怂包！我~我已经把一只脚伸下去了，可还是没跳下去！”
老贾如同暑假结束后的小学生，因为不能按时上交暑假作业，满脸愧疚和自责。
潘金花不等贾升帆让座，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上。她用手拍打着黑色沙，出啪啪的声音。
“哎呀，老贾大哥！幸亏你没有跳下去，谢谢你了！你如果真跳下去了，我就会跟你一起跳楼了，拜托你啦！好不好？”
贾升帆闻言有些吃惊，他一下子没有回过神儿来。
“怎么了？潘小姐，你也不想活了？”
小辣椒嘴里哼了一声，撇撇嘴。
“你才是不想活啦！老贾大哥，咱们也是多年的邻居了，你能不能不要害我呀？拜托了！”
又是一句拜托啦！贾升帆一听就着急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小辣椒。
“哎，潘小姐，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贾升帆满脸困惑，瞪大了双眼，张着嘴。他活到了5o多岁，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指责他害人。
小辣椒也腾地站起来了。她起身的时候，浅色的裤子上沾了一些沙上的灰尘，她的丰满的臀部，印上了两个黑乎乎的圆形图案，一边一个。
潘金花没有现，继续大声说道：
“贾大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跳楼自杀了，这里就变成了凶案现场，邻居们的房产都要跌价，那损失可就太大了！我在小区里有最多物业，我每天除了忙着照顾生意，就是担心你！怕你一旦跳楼上吊啥的，我的房产就要跌价，酒楼和咖啡馆也会少了客人。老贾大哥，和你做邻居，你说我是不是命苦？”
喔！原来如此，贾升帆总算明白了。
潘小姐不给贾升帆说话的机会，她继续开着机关枪，哔哩吧啦地停不下来。潘小姐是典型的松江人，起脾气，十分火爆。
“我告诉你吧，老贾！我把那些房产都抵押给银行做贷款了，如果价格下跌，银行会逼我提前还贷，我的资金链会断掉，生意会失败，跟着就会破产。你说我能不跳楼吗？”
哦！原来如此！潘小姐的一席话，对贾升帆刺激很大，他有些尴尬不安，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憋了一会儿，贾升帆红着脸说道：
“行了，潘小姐，我听明白了。都怪我不好，我让大家担心了。这事儿整的，你咋不早一点儿告诉我？我~我一点儿都没有想到！”
贾升帆十分懊悔，他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把邻居们的心肝宝贝儿--房子给忘记了！
潘小姐不听贾升帆的解释，她要趁热打铁，把憋在肚子里的苦水一起往外倒。
贾升帆在屋里不安地到处走，她紧跟在贾升帆的身旁，高跟鞋与木地板撞击着，出响亮的声音。
“老贾啊，老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担惊受怕。前段时间不知哪个捣蛋鬼，从家里的阳台上扔下一个花盆，哐当一声！我以为是你跳下来了，登时就把我吓趴下了。那段时间我的资金最紧张，我天天在心里祈祷，老贾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儿，好歹等我熬过了这段困难日子，等我的现金流改善了再跳楼吧！当时花盆哐当一响，我心里就咯噔一下！我想糟糕了，老贾跳楼了，这一次肯定要破产了！完了，彻底完了！你知道吗？老贾！受此惊吓，我月经失调了，看了一个礼拜的医生，吃了两副中药。老贾大哥，我容易吗？你说我容易吗？”
潘小姐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她张开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身子忽上忽下，好像在水里游泳一样，自由式。
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女人的眼泪不好信，太复杂，又太容易了！
潘小姐下定了决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然的话，她的那些房产怎么办？她的生意怎么办？谁来赔偿她的损失？
她早就预备好了，今天要与贾升帆大战一场，必须彻底制止贾升帆的自杀行动。不为了别人，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房产，也不能容忍他继续冒险。
潘小姐的泪水立刻打动了贾升帆，他显得更加局促不安。只见他不断地拍着大腿，十分自责和懊悔。
“哎！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这整的啥事呢？都是我糊涂，都怪我不好！”他用手不断地搓着小平头，十分诚恳。
潘小姐此时才关注到贾升帆的态度。她的机关枪一直欢快地吐着火舌，满肚子苦水刚刚倒出了一点点，人还没有达到高潮呢，这死鬼老贾咋就软了？
看见贾升帆认真反省，承认错误了，潘小姐马上擦干眼泪，接着竖起了大拇指，又轻轻地笑了。
“哎呀呀，老贾大哥，都是我错怪你了。你不是糊涂，你是急火攻心，一时疏忽大意了。现在明白了也不晚，不晚不晚，明白了就好。”
贾升帆是个厚道人，他最怕给别人惹麻烦了。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小辣椒：
“潘小姐，你告诉邻居们，我一定不会在咱小区里自杀，让大伙儿放心吧。”
贾升帆既通情达理，又十分诚恳，潘小姐很受感动，她心里原先憋着的气，现在全都散开了。
“老贾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月琴姐姐活着的时候，我们是好姐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不会为难我的。是不是？谢谢你了，贾大哥！”
贾升帆苦笑了一下，没有搭话儿。
潘小姐停止用高跟鞋撞击地板，重新坐回沙上。她很关心地看着贾升帆，贾升帆也跟着坐下来了。
“老贾大哥，你是咋整的？鬼迷心窍了？月琴姐姐走了，你就再换个新的呗！女人如衣服，干嘛非月琴姐姐不可呢？你不要自杀了，活着多好啊！”
贾升帆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建议。
潘小姐把身子往后一仰，离贾升帆远了一些，又伸开双手。
“大哥，你好糊涂！到底为啥呢？”
贾升帆没有回答，类似的问题已经被人问过无数次，他不想再说。
他神情沮丧，有些不耐烦，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潘小姐的觉察到了，她欲言又止，愣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告辞。
“老贾大哥，我不打扰你了，你多多保重！”
贾升帆坐在沙上没有动窝，眼睛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地面。
潘小姐转身欲走，又对贾升帆说道：
“噢，对了。老贾大哥，你快吃饭吧，还有啤酒。”
潘小姐转身走了，屁股上有两个大黑圈，转动起来很好看。
贾升帆垂头丧气，没有心情看。他大声对潘小姐说：
“你让邻居们放心吧，我说话算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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