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陨星雨
“李波小妹字雍容，褰裙逐马如卷蓬，左射右射必叠双……”一支二百人的武装队伍正在懒洋洋的走在驰道上“……妇女尚如此，男子安可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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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欢快的歌声此时显得沉闷，沮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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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子歇息片刻。”一名头戴兜鍪，身着裲裆铠，内穿裲裆衫，左胯胡禄，右胯弓韬，外披毛领斗篷，身背幡麾（指挥用的幡旗），上书曲安程三字，双手握环刀交于胸前的年轻男子望了望不远处的大山。“待翻过这座山就是都军城了。教匪正被谷镇远围在那里，去晚了就白跑一趟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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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众人齐声回应，显然此军令深得军心。片刻，二百人的队伍就如同被人突袭了一般散了开来，三三两两的倒在了驰道两旁，有的甚至跑到了驰道不远处的树林边歇息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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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闲时吾也曾在漳水游过，可是坐了两日的船，吾着实受不了，此时头还在晕，走起路来脚下虚浮。”一名头戴陌头，身穿袴褶，左胯胡禄，外披毛领斗篷，手握木棍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抱怨“要不然彼时那只鹿，吾肯定可以拦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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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听到这话旁边一个头戴陌头，外穿筩袖铠，内穿两当衫，左胯胡禄，右胯一个大号弓韬，却没有披斗篷，身体壮如蛮牛的男子一边用一小块鹿皮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斩马剑，一边轻蔑的笑了笑“卌（xi四十）四郎，莫急，等到了都军城汝多杀两个教匪，到时何人敢轻视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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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四郎有些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抱着木棍撇撇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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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sa三十）三郎莫要戏弄卌四郎了。”另一个身体很瘦，脸色白，面留短须，装束和卌四郎相似，只是身披两件斗篷腰间别了一把环刀，身背上了弦的长弓的男子打圆场。“卌四郎是读书人，面皮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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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兄，莫要卖好，要不是这次县里了令牌，族里实在不够人手，汝早就浸了猪笼了。扒灰扒到汝舅父家，真有出息。”卅三郎一副厌恶的表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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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敢尔。”十一郎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手一扶地，弹起身子冲向卅三郎，扔掉手中的长弓，冲向卅三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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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凃冷眼看着几位弟弟的争执没有吭声。心里暗暗叹息。两年前河北大旱，偏在这时冀州大乘教造反，作为紧挨着冀州的广平郡也受到波及，程家作为曲安县的大族当仁不让的支持朝廷平叛，不但出钱出粮，还组建了一幢乡兵。本以为家族会得来天大的好处，谁知教匪凶悍，短短两年程氏家族家家白幡，户户戴孝。卌四郎的父亲就是在冀州城下被杀的。想到这程凃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一副残兵败将模样的程氏乡兵，一幢乡兵员额没变，但是里面的人已经换了几茬，自己也从一名伍长变成了幢主。这已经是程氏最后的一点实力了。迫于新来的县令的压力，程家将这一幢乡兵全都派来帮助官军平叛，可是临来之时程氏的族长，程凃的父亲悄悄嘱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全身而退善莫大焉。”尽管程凃不甘心，可是程凃也明白没有了这一幢乡兵也就没有了程家，没有了程氏家族，也就没有了自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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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讧的结果并不出乎大家意料，十一郎被卅三郎一带一甩就摔在了地上，疼得十一郎哇哇大叫。旁边的众人却并没有劝阻，反而哄堂大笑起来。这两天的路程太无聊了，而对于不久之后即将面对的凶残教匪，许多人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直打鼓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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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三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卌四郎看到十一兄为自己说话反被卅三兄打，赶紧来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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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卅三郎一把甩开卌四郎，指着倒在地上的卌四郎说“汝也不是什么好鸟，汝父兄四人省吃俭用供汝在族里读书，而汝却不思父兄辛苦，整日偷鸡摸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非如此吾叔父何必替汝服徭役，死在冀州。如今汝父兄四人具已进了祖坟，竖子却不思报仇，每日偷懒耍滑……”说着踢了卌四郎一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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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四郎不敢呼痛，只是满脸通红低下了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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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卅三郎忤逆。”十一郎见没办法收拾卅三郎自然的想到了这只队伍的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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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矣，二三子起程了。”程凃一边喊着，一边来到十一郎身旁，扶起十一郎，拍了拍十一郎身上的土“十一郎莫急，吾让卅三郎再把弓和汝交换，卅三郎的弓可是把好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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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十一郎一听赶紧摇头“那竖子的弓吾连拉都拉不开，如何使得。”十一郎知道自己闹了个没趣，只好赶紧捡起仍在地上的长弓跟着队伍走上了驰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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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吾……”卅三郎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到程凃面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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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汝先记在账上，如若战阵之上不听号令，回去一并收拾你。”程凃瞪了一眼卅三郎，接过了卌四郎扛在肩膀上的木棍“卌四郎，汝卅三兄就是个浑人，莫要心里去，要不是族里实在不够人手，也不会把汝带出来，吾等都明白，汝才是吾家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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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莫言，小弟明白了。”卌四郎倔强的从程凃手中有抢过了木棍“吾不是无赖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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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卅三郎忍不住就要教训卌四郎，可是却被程凃拦住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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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秉性和七……”程凃突然不再说了，落寞的跟上了队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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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三郎知道，大兄这是想起了卌四郎的亲兄七郎，多好的汉子可是却被盗匪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族里用粮食换回七郎的时候，七郎是被装在瓮里抬回来的，卅三郎记得族里的先生说过这叫人彘。七尺的汉子除了能张张嘴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喊了三天三夜活活疼死的。想到这卅三郎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抱着一只脚一蹦一跳骂骂咧咧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队伍里又响起了一片哄笑和卅三郎的咒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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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到山顶了，加把劲。”程凃一边在不断的压低声音鼓动士气一边看看渐渐暮色的天空。今夜亥时之前必须赶到赵都军城的官军大营，否则就是失期，想到瞎虎谷楷，程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变了“快。”&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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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星雨。”卌四郎突然一边喊着一边指着天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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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什么？”程凃恨不得踹飞卌四郎，谁知道这山里有没有教匪的侯人（斥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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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快看，陨星雨。”卌四郎兴奋的拉着走到旁边的程凃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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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凃下意识的又看了看天空，果然在晚霞的照映下有流星数千万，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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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每有星雨必有将相身故”卌四郎一边卖弄一边却把手伸向天空，似乎想要抓住一颗陨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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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一个黑影从后面冲了过来，卌四郎直觉的脸上一痛“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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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三郎，好了，快走。”程凃这次并没有再指责卅三郎，而是拉着开始抽啼起来的卌四郎继续前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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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片刻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程凃大急，松开卌四郎，走到队伍前面“为何停下？”扒开愣在前面的人群，程凃走到最前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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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赵都军城火光冲天人声鼎沸。城外的官军不断的将各种火箭，火罐投向城内。如潮的步兵一次次的支起被推倒的尚且堪用的长梯向城墙上攀爬。程凃此时才明白天空中的根本不是晚霞，而是冲天的火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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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快快，去晚了就没好处了。”十一郎突然喊了起来，说着摘下了身上的长弓，一边从卌四郎的身上解下胡禄，一边说“这可是座大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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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很多的兄弟却没有搭理十一郎，而是等着程凃的决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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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凃看着不断被城内赶下城墙的官军“休息，吃干粮，查看刀弓，一会要拼命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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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十一郎有些不解，又着急的想要争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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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吾的。”程凃说着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面饼吃了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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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吃。”卅三郎向周围喊了一声，也坐了下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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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看到众人都席地而坐吃起了干粮，跺了跺脚，也坐了下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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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山上看着不远处陨星雨之下，密密麻麻的人为了一座城墙反复的拼杀。先前还有些不解程凃的决定的人看到不断的被推下城的火人，摔下城墙的郡兵，不断挣扎的伤患，立刻认同了程凃的决定，就连十一郎也不再鼓噪老老实实的吃起了干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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