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一道黑色长虹从殷墟入口的大洞外蜿蜒而入。
长虹眨眼中就穿过弯曲绵长的通道，进入殷墟真正的存在处。
在进入那广阔的空间后，长虹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而后继续分裂，变为数百上千黑色绵丝。
这上千黑丝四散飘逸，不一会儿就穿过了整个空间。
每一个黑丝的尖头处都如同蛇一般来回晃动，好似最先进的立体生物雷达一样，将周遭的情况都分析了个干干净净。
上千黑丝，只在两个眨眼中，就将整个殷墟给探查了个遍。
所谓的探查个遍，就是什么都没有遗漏。
所以必然包括那座高塔。
也必然包括高塔内那条连通邙山鬼王开辟的小世界的大门——那条黑线。
在两个眨眼探查了整个殷墟的上千黑丝出了那根深入高塔中的一根之外，其余的全都不停的收缩。
而那根唯一没有收缩的黑丝开始膨胀。
此消而彼长。
当上千黑丝完全消溃，最终融为一股之后，从那根唯一的黑丝膨胀成一团黑色团子的球中，玄黑色道袍的蔡玄龟从里面踏出。
独臂的真武门道士单手执剑，随意的拨开那道细线，顿了一下之后毫不犹豫的踏斤那条细线中的空间。
......
红娘子虽然看似一时落在下风，但是实际上在她猜出那个新生人魈的身份之后，她已进入上风。
因为她完全清楚了为什么自己在修为压制那个家伙的情况下，居然两次攻击都没收到最完美的效果！
她猜的一点没错，这原本就跟修为高低无关——
或者说在彼此之间修为差距只在一个重天的情况下，自己那高出的修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讨到便宜。
简单点来说，那个新生人魈对于“道”的理解，比自己高出不知道多少！
哼哼哼哼，怪不得自己对于那种被莫名其妙压制的感觉如此熟悉！
那分明就是——
毛猴怪看着狂喜着大嚷的红娘子，心中一沉。
虽然他受伤也着实不轻，但是比起心中的恐慌来说，身体上的伤痛和疲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女人到底是在诈唬自己还是真的猜中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该死！
看来今天这女人不死，自己也一定要死——
假如死的是自己，一定要死的连渣都不能剩！
否则的话，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毛猴怪再也不敢迟疑，他单手提棍，身体一弓一弹，轰的一声就消失在原地。
尖锐的音爆嘶鸣响起，“聚——聚——聚——聚——”的长声震动中，一道狂飙的势头拉着笔直的斜角，卷起巨大的震动，宛如洲际导弹一样重重的轰向正在从天空跌落的红娘子。
红娘子虽然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在往下坠落，但是她的眼神始终在向着上方。
毛猴怪袭来的预兆已经被她察觉到，他攻击时带起的震动根本就没法掩盖，更何况那种针对自己性命攸关的杀意也不可能完全被遮盖。
所以，看来自己猜对了！
那家伙果然是那个人！
不会错的！
在红娘子笃定的眼神中，毛猴怪出现在她的身侧。
那捞着棍子的怪猴子果然一棍子挥打过来，看着那棍子的轨迹，红娘子瞬间就明白他的目的。
想将自己打成两截？
不对！
不应该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攻击——
仔细看的话，那棍子表面凝聚着某种波动。
果然！
他明面上是想打断自己的身体，实际上是想敲碎自己的“命”数！
这家伙——
红娘子心中又愤怒又嫉妒。
愤怒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无视自己修为比他高的这个事实，居然一味主攻丝毫不畏惧自己会不会还有后手。
嫉妒的是这个家伙真的有这样的底气。
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是换了自己是这个家伙，别说区区一个邪道盟的红娘子，便是面对女帝殿下，也没有一点心理落差。
想到这里，红娘子愤愤不平的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大红色的衣裙哗啦啦随着风声摆动着，女人青葱一样的手指头弹了弹。
毛猴怪的棍子重重的横劈而至。
叮——
空气中传来震动的声音。
砰——
一团由无数火星聚集而成的火球熊熊炸裂。
咣——
巨大的声音响起，好似那棍子敲打在一面铜锣上，锣身震动间，轰鸣声连绵不绝。
几乎是在棍子敲在空气中，被一面突兀出现的空气墙阻隔的瞬间，一道黑色长虹从天边拉伸而来，跟着棍子一起击打在空气墙上。
墙中被保护起来的红娘子脸色一白，噗的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可不是一般的血，而是带着她本源力量的真血，本来她完全可以不吐血的，谁想到怪兽棍子的攻击并不是终结。
那黑色长虹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在红娘子的预料中。
棍子和长虹看似一前一后，可是却几乎敲打在同一个点上，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那一个点承受的攻击并不是分开各自两次的节奏——
而是好似人族的寸劲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没有间断。
前一记攻击波动还没有被气墙完全吸收，身体也还没有完全适应那样的冲击，结果后一个攻击又再次接踵而至。
好在这道陛下赐予的“饿鬼道覆幽神符”据说能够扛住三品大罗的一击。虽然在最开始的一瞬间，震动的波动让自己受了伤，但是随着这神符的完全展开，防御达到完美状态，神符中被防御的空间里出了密密麻麻的叮叮当当狂风暴雨的声音之外，一点其他任何波动都没有扩散。
毛猴怪不依不饶棍如雨下。
黑色长虹气势汹汹，风一样的不停吹拂，冲击。
从掉下去到最终落地的这段距离，这神符何止受到了万数的攻击？
但是不管那些攻击再怎么疾风骤雨、密不透风，都始终未能穿透神符的防御伤害到里面的红娘子。
女鬼在这段时间内只顾安心的调养身体，争取要在神符威力消失前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怪猴和长虹一直不停的攻击着将保护红娘子的防御阵法气墙一直敲打到地上，轰进地底中深达近里许之后，眼见攻击无效，而红娘子干脆在里面闭上眼睛好整以暇的调整状态，两种不相同的攻击先是一顿。
须弥之间，两种攻击再次展开。
只不过这次两种攻击没有再默契的攻击红娘子，而是在对攻！
最起初还是毛猴怪和黑色长虹对攻，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毛猴怪不断攻击到黑色长虹上的战果，那黑色长虹也随着被不断击打中留下的伤势而不断变慢。
虽然毛猴怪也被这黑色长虹攻击中，全身除开撕裂、迸裂伤之外，又多了一股股贯穿伤，但是那黑色长虹终究也被他敲打的从一道黑光变为无数黑影。
黑影在被毛猴怪击打中本体之后，继续减少。
最终毛猴怪将蔡玄龟从黑虹中敲了出来，独臂的玄黑色道袍的道士单手持剑，丝毫不怵毛猴怪的棍子上带着的某种古怪味道，两个有来有往的缠斗在一起，一时分不出胜负高低。
唯有兵器撞击的响动声一波一波，从不间断。
终于在某一次兵器的接触中，蔡玄龟单手持剑死死抵住那长棍，剑上一道凄厉的剑意在不停抵抗长棍上的那种从威势上施加压力的波动，而真武门的道士则是看着那人魈的双眼，突然间道：“你是谁？怎的会“三纲圣道”？”
三纲圣道！
这是儒家至圣门一脉最顶级的一种攻击手法，这种功法蜕变于“论语”，是基于至圣门最高圣典“论语”至上，非圣人血脉不得修习的儒门顶尖法诀之一。
何为三纲？
君为臣纲！
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
这个儒门至圣孔丘提出的“道”理中，在三种情况之下，前者完全会碾压后者。
君于臣、父于子、夫于妻。
后者在前者的面前，出了听从、遵命之外，不得有一丝反抗之意！
这也是起初为什么红娘子一矛会低三寸的原因。
夫为妻纲！
毛猴怪在那一瞬间，以双方的性别为界定，划出了一个暂时存在的“道”，在这个“道”中，毛猴怪是道中的“夫”，红娘子是道中的“妻”。
夫要教妻，妻只能低头听话！
而在之后的红娘子与自己丢出的白骨骷髅一起群攻的时候，毛猴怪则是摆出了一个暂时存在的“君臣”道。
毛猴怪是君，而其他攻击都是臣。
臣弑君——天理不容！
所以红娘子瞬间连反抗都不能，就直接被自己攻击反噬。
好在红娘子终于回味过来了。
而蔡玄龟也品味出来了！
明明修为比自己低，明明自己也领悟了真武门的顶尖秘法，可是在战斗中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处于下风？
那种从势上面压制自己的感觉，明明就是三纲圣道！
没错的！
当年自己刚接触这种儒家的顶尖攻击手段的时候，就是在那个——
“是你！”蔡玄龟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着面前这个毛猴怪，虽然他面目狰狞但是还是跟记忆中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居然是你！你不是——”
当确认之后，蔡玄龟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惊诧，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情感。
那个风采卓绝的家伙——居然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怪猴看着蔡玄龟的神色，咧嘴露出一幅比哭还难看的笑。
又一个认出自己来了！
蔡玄龟么？
真是好久不见了！
当年自己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真武门掌教至阳身边的一个捧剑小徒，没想到，已经如此强悍了！
呵呵呵，可惜啊，物是人非事事休。
面对蔡玄龟的连声追问，怪猴正要张口回答，冷不防在这方小天地内，又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起初微弱——
继而变大，然后洪亮，最终高亢。
“哇——”
“哇哇哇哇哇哇哇——”
是婴儿的哭啼！
这哭啼声中带着生的喜悦和传承的希望以及——种族延续的光明。
铺天盖地的婴儿哭啼声回荡在这方小天地中，传入毛猴怪、蔡玄龟、红娘子耳中。
红娘子和蔡玄龟听了这声音，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然后因为这个想法猜测，道士跟女鬼都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得一哆嗦，两个人都齐齐不约而同的在寒颤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毛猴怪听见这声音，起初一愣，然后狂喜。
两行热泪从他眼中飚出，他整张脸瞬间涕泪皆下，尖锐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中冒了出来。
因为听见这哭啼声，那毛猴怪在狂喜的状态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那是坚定——
那是不悔——
那是不要命！
他极快无比的收回棍，在蔡玄龟又惊又惧的眼神中，狂声长啸。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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