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捉鬼(二)
那婢女说什么？
我几乎怀疑我的听觉出了问题。
所以...幽暗处传来的那一声声如怪物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原来是殷临浠他爹发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惊诧之余，我伏在殷临浠的后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随着他们的脚步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而那听起来极为凄厉的惨叫，现在就近在耳边。
“殿下，王妃，请稍等！”
婢女一如在殿内时那般，又开始在墙面摸摸索索了起来。
直到摸索到石门边一颗夜明珠下，石门才缓缓打开。
然而展现在我和殷临浠眼前的那一幕真是叫人永世难忘。
首先便是随着石门被打开后，迎面扑来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我不由得皱眉，拍了拍殷临浠的后背示意他将我放下来。
待我的脚底沾地，我们才看清了里面是一个不算宽敞的石室，石室四周的角落里堆满了散发着柔弱光辉的夜明珠，而中央就摆放着一只占了大半面积的铁笼。
凭借夜明珠淡淡的光芒，我们能看见锈迹斑斑的铁笼里分明立着一道蓬头垢面的人影。
“那是...”
该不会是殷临浠他爹吧？
我不禁好奇的凑近了两步。
身后的婢女却急呼，“王妃，别去！危险！”
“嗯？”危险？
我疑惑的回头。
适时铁笼里突然响彻起如饿狼嚎叫般的狂吼，吓得我当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最后只得惊恐的看着铁笼里的黑影扒在笼门上猛烈的拍打着铁笼，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跳出来咬断我的脖子般。
那双几乎撑爆的血色眼眸死死盯准我，令我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可奇怪的是尽管此刻我很想逃走，但我的身子却像是被人施了法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素儿！”
是时，一只有力的臂膀将我从地上捞起，又小心护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素儿？”
我呆愣愣的抬起脑袋，对上殷临浠那双担惊受怕的眼睛后突然鼻尖一酸，眼泪险些就要落了下来。
“好了，没事了！”
殷临浠似安慰般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那婢女才叹息道，“其实这里面的人就是皇上。”
殷临浠拍着我后背的手明显一顿，继而声音有些沉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父皇怎么会变成这样？”
婢女摇摇头，“奴也不清楚原委，只知道皇上突然就患了重病，太医局所有的医官都束手无策，只有巫教士的丹药能缓解这种病症，起先靠那丹药抑制，皇上倒只是偶尔这样发狂，可尽管如此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皇上的身子每况愈下，后来就算有那丹药皇上清醒的时间却还是越来越少了，直到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巫教士的丹药？”
殷临浠微眯了眯眼眸，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他是在暗自思忖着张施那天与他说过的话，遂不等他开口便朝婢女询道，“那巫教士现在还来送药吗？”
婢女略点头，“巫教士说为了能使皇上早日恢复意识，这丹药是万万不能断了的！”
“哦？”我瞄了眼铁笼的方向，“我还有一个问题，皇上这病是不是...怕光？”
婢女又点头，面上心事重重的样子，“自从皇上得了这怪病以后，寝宫里便再也不能点半盏灯火，否则皇上就会不顾一切的攻击人，上一次就有一个不明状况的内侍在寝宫内点上了灯火，结果那内侍当场就被...”
说到这，婢女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和殷临浠对视一眼。
至于她口中那个内侍的下场自然已是不言而喻。
“哎，后来实在是不得已了，皇后娘娘才令人将皇上关了起来，”婢女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忧虑道，“并且自从那以后，宫里就开始变得人心惶惶的，皇后娘娘为了封锁消息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全部都收押了起来，而她自己为了方便照顾皇上亦由凤仪宫搬到了皇上的甘泉宫。”
为了方便照顾殷临浠他爹所以才搬到了这里？
这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以李氏现在的样子看来，她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吧？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连我都不告诉？”
眼见殷临浠有些怒意，我连忙岔开话题道，“那巫教士什么时候会来送丹药呢？”
“这个嘛...”婢女略看了眼铁笼里突然陷入安静的人影道，“每次皇上变得特别安静的时候巫教士就会送丹药来，现下估摸着已经来了！”
“音儿。”
婢女刚刚说完，石门口果然就响起了一道低低的女声。
再望过去，正是李氏一脸虚弱的扶在门边。
“皇后娘娘！”
这叫音儿的婢女见李氏的模样，惊的连忙过去扶她。
岂料李氏却缩了缩手臂，从怀里摸出了一只瓷瓶和一小包以布料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交到音儿的手里。
“去，皇上的用药时间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李氏无力的晃了晃手。
此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李氏竟比在殿内的时候更加虚弱了？
亦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我瞧见她那消瘦的脸时，简直是煞白可怖。
“皇后娘娘，你怎么又...”
音儿面色为难的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李氏则以一个凌厉的眼神便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如此倒使我更加好奇了，这两人一定瞒着什么没告诉我们。
至于到底瞒着什么呢...
趁着音儿不注意的空隙，我猛地将她手里的两样东西夺过。
“王妃！”
“二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和音儿未料我会有如此举动，纷纷惊的瞪大了眼睛就要冲过来。
可惜现在的李氏实在是太虚弱了，光是离开门边就已经支撑不住的跌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音儿左右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看看地上的李氏，终究是跑过去扶起了李氏。
“皇后娘娘，你没事吧？”
在音儿担忧的眼神里，李氏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
李氏枯如柴枝的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我。
音儿便心领神会的将李氏扶到了门边。
待李氏稳下身子以后，音儿朝我走近两步脸色不太好道，“二王妃莫要胡闹了，赶紧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否则误了皇上用药的时间，你我都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略看了眼音儿对我摊开的手掌，又瞧瞧自己手里一只白色的瓷瓶和尚且余留着热度的一小包东西，一时失了主意，原本的好奇心亦在音儿无比坚定的目光中开始动摇了起来。
“我瞧瞧总行了吧？否则以父皇现在的样子看来，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联手要害父皇？”
适时殷临浠低沉的嗓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再等我回过神时，手里的东西已经被他拿走了。
“殿下，奴劝你还是莫要胡来的为好！”音儿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沉。
可殷临浠岂是那么容易被人威胁的人，音儿说的越是严重，他就越要一探究竟。
于是带着疑虑，殷临浠最终还是拆开了那一小包东西。
但拆开以后，他却彻底呆住了。
“这是...”
殷临浠抬起眼眸，复杂的看着李氏。
而李氏此刻在我们三人的身后痛苦的微敛起眼眸，却并不做声。
“到底是什么啊？”
我忍不住好奇的凑近一瞧...
却被眼前的东西惊的胸口一窒，“这...这不是肉吗？”
以深色布料包裹着的一小块血淋淋的肉安静躺在殷临浠的手掌中，而那块肉上的脉络清晰可见，绝不是什么动物的肉。
而是...人肉！
可李氏拿人肉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用这人肉喂养殷临浠他爹？
这个古怪的念头飞快从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心下当即被惊的一阵狂跳。
随即不由捂住了嘴唇。
这时，却见殷临浠拧着眉定定瞧着李氏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存的什么心？还有...畿城失踪的八十九个人，和那些活活被削去血肉之躯的人，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李氏听了殷临浠的话以后瘦弱的身躯不禁一震。
随后难以置信的瞧着殷临浠，“你说什么？畿城失踪了八十九人？还有人被活活削去血肉之躯？”
“你还在这装什么蒜！”殷临浠愤恨的举起手里的肉块，欲砸下。
音儿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地，“殿下，千万不要啊！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割下的她自己的肉啊！”
这一句话在我和殷临浠的耳边清晰炸开，惊的我和殷临浠又是纷纷一滞。
“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你听我说啊！你可知晓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在短短数日就消瘦了这么多吗？”
“够了，音儿！”李氏出声欲呵止音儿。
音儿却未听她的话，继续道，“这都是因为那巫教士的丹药是需要配合药引的！而人肉就是所谓的药引！皇后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救皇上啊！”
“割肉为引...”我情不自禁的喃喃出这一句。
原本我还以为这只是话本里才能看见的虚构出来的故事情节，却没有想到现实中也有。
还是说李氏这样做是因为救夫心切？
若真如此的话，我倒对这个李氏有些刮目相看了。
毕竟从前的李氏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尖酸刻薄之人，熟能知晓她为了救自己的夫君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说的都是真的？”
殷临浠迷离着眼眸，似要在李氏的身上瞧出个究竟来。
音儿忙不迭的点头，又挪到了李氏身边，“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奴可以证明给你看！”
“音儿，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皇后娘娘，请恕奴冒犯了！”
“大胆！”李氏呵斥，却因身子太虚丝毫挣扎不得，最后只得任由音儿掀开了她手臂上的衣物。
亦是此刻我们才看清，躲在云锦冠服下的那双手臂上简直已经不能算是手臂了。
因为除了手掌是完好的以外，李氏的手臂上几乎没有半块皮肤。
坑坑洼洼、血肉模糊的样子在微弱的光芒下瞧起来简直就犹如鬼手一般。
而且看得出来那些伤口已非今日了，如此就说明李氏已经以自己的肉躯为药引喂养殷临浠他爹有些日子了。
见此情形，我和殷临浠一时只能哑口无言，胸口藏着的震惊真是难以言喻的。
音儿却胡乱的抹了把眼泪，“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呢，娘娘的腿上腹部甚至后背根本就没有半寸完好的地方。”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音儿听了我的话以后一愣，随即道，“只要将丹药揉碎了洒在肉上，皇上就能用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能治好皇上吗？”
“谁！”
音儿和李氏还来不及回答我的话，殷临浠就突然大喝了一声。
我循着门口望去，只见得李氏倚靠在石门上，而接着夜明珠微弱的光芒，我分明瞧见在她的头顶有一只黑色的脑袋闪了过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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