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馆 > 刘备的日常 > 1.149 半壁江山

1.149 半壁江山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便是张让此时心境。亦未可知。

  右丞贾诩,事后将鞠城兵乱始末,详加收集整理,六百里上报蓟王。

  无论大将军何进,还是张让、赵忠,甚至不过是裹挟其中,被各方所利用之程中大夫。蓟王亦不得不承认:凡能“久活于南北深宫,周旋于朝堂之上”者,皆有异于常人之求生之能。

  何进趁乱行刺,反被削耳,大难不死,忝居朝堂,又遣死士欲杀废帝灭口。张让起兵挟持不成,身陷囹圄,生死关头,趁身受五刑时,暗中耳语黄门令左丰,用先帝《子钱集簿》换来活命,又盗掘先帝殉葬明器,罚铜抵罪,重回禁中,而后再书朱雀阙,暗行苦肉计,换来少帝信任。

  为求乱世偷生,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行事狠绝,心计百出,谨小慎微又胆大包天。万物皆可弃,无有不能舍。“揆其奸心,无所不为”。

  刘备扪心自问。若换作自己,能否如,何进、张让这般,跌跌撞撞,苟活于世。

  史家惜墨如金。寥寥数笔,道尽生平。然设身处地,活在当下。方知,宦官、外戚,之所以能傍树而生,屹立不倒。皆有异于常人之处。绝非泛泛之辈。

  切莫小觑天下奸雄。

  毋论忠奸,摒弃好恶。每个人都拼尽全力的活着。奔走浪迹于天地烘炉之中。为己、为家、为苍生,为天下。倾其所有,拼尽全力。无数人生悲喜,汇聚成世间百态。栩栩如生之鲜活,皆湮没于历史长河,消失于后人记忆。可惜可叹。

  洛阳三郭一邙。

  东有金水小市,西有十里函园。陇右特产及蓟国名产,源源不断贩来。持续不断为帝都输血。少帝改元,民心始安。

  随白波、黑山及豫州黄巾,先后覆灭。关东大地,终得休养生息。累累白骨,为雨后青苗所盖。血肉犁为丰镐。汝南、颍川二郡及徐豫七国,大兴屯田。以大河为界。河北、河南,大局皆定。不出十载,待少帝元服时,天下得安。帝国中兴在望。

  天灾之后,必兴人祸。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言尽于此。

  春末夏初,花红柳绿。

  蓟国稻作伊始。

  诸王子公主,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月初大朝,右相奏报:今季,国民当破千万,满四百城,圩田一百五十万顷。

  一国之力,江山半壁。

  幽冀二州,合计有民一千万口。大河以南数州,亦只有口千万。或有千万“隐户”,被宗贼豢养。另有陇右羌氐诸胡,五百万口。南中、荆南、岭南,三南蛮夷百越,亦不下五百万。

  西域都护府,二十城,不算五十五国,人口已破二百万。有精兵十万。其中诸国联军五万,都护府军五万。

  陇右驻军,虽不见涨。然牢城羌户,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披甲上马。十日内,大震关下,集五十万陇右轻骑,亦不在话下。

  再加漠北没鹿回部,及大漠南北十二姓六氏鲜卑。

  不算不知道。蓟王已能组百万联军。

  只需不遇诸如“官渡”“赤壁”之“剧情杀”。待天下有变,兴百万仁义之师,一举定乾坤。当易如反掌耳。

  宋奇轻车出洛。连平六县。为舞阳君及五长公主取食。六县各有屯民过万户。正筑城造楼,修路圩田。书报洛阳,满城皆惊。时至今日,方知金市子钱家之手眼通天。须知,今汉租赋,乃定额征收。无论丰歉灾异,即便是颗粒无收,亦足额缴纳。当然,郡县若遭大灾,自可上疏陈情。陛下酌情减免。然天灾人祸,常杯水车薪。

  子钱家,与五县主所签“租县券”,亦是比照先前食俸,以两汉五铢,足年支付。因黄巾之乱,州郡残破。先帝曾免豫州三年税赋。种种利好之下,如今再看,子钱家凭租种六县十载,获利何止十倍!

  尤其天下谷价,已增至三百大钱(一千五百两汉五铢)。

  金市子钱十家,为帝都百姓所津津乐道。堪比前汉长安子钱家毋盐氏。

  正因时人目光所及,皆是子钱十家。却忽略了诸多细节。比如豫州黄巾,因何望风而降。蓟国券钞,因何大行其道。虽瞒过斗食百姓,又如何能逃出有识之士之慧眼。

  洛阳渐起风传。言,乃蓟王不忍坐视宗室无食,而暗施援手。

  不其县,因境内有不其山而得名。

  光武建武六年,改不其县为不其侯国。封伏湛为不其侯,食三千六百。世代相袭,已传八代,今不其侯伏完,娶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生六子一女。六子:伏德、伏雅、伏均、伏尊、伏朗、伏典,一女:伏寿。

  先前困居洛阳,举债度日。得洛阳子钱家相帮,这才转危为安。

  不其侯国,亦租给洛阳子钱家,为期十年。

  “不其城,汉置,古城约周十余里。”

  内外二郭,城外环以濠沟,城内街衢纵横。

  西南水门外,墨水入海口,不其港。

  旌旗蔽日,帆樯如林。有蓟国无极船,南下经停,遂成海市。不其城内民众,扶老携幼,争相登船。采购蓟国名产。不其令童恢,投帖来见。海市令不敢怠慢,这便请入旗船相见。

  “明廷所为何事?”见受万民敬仰之父母官,面露悲色。海市令急忙相问。

  “海市良医,不知在否。”童恢问道。

  “莫非明廷染疾。”海市令又问。

  “非是我病,乃我弟也。”童恢弟,童翊,字汉文,名高于恢,本先与兄长,为公府所辟。却忽身染暴疾,卧榻不起,口不能言,故未曾出仕。“年初,本就孝廉,授须昌长。岂料沉疴复起,命在旦夕。县中医者,束手无策。不得已,来求蓟国良医。还望令君,仗义相救。”

  “明廷莫急,令弟何在。”此乃义不容辞。

  “便在船下公车之中。”

  “且让市医一观。”

  海市良医,诊后言道:“令弟乃患‘虫瘕’之症。腹中有虫,欲成内疽,食腥所致也。”虫瘕(chóng  jiǎ),乃指虫积肠道,腹部结块,阻碍气机,聚散不定之寄生虫病。

  “可有良方续命?”海市令忙问。

  “有。”良医笑道:“此症在我蓟国,早已绝迹。当作吐下汤药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食顷,当吐赤虫数升。”

  果如良医所言。

  汤药入腹,吐虫三升,赤头皆动。

  众人无不大骇。

  “何以至此?”童恢忙问。

  “乃生食鱼鲜所致。”良医答曰:“腹中赤虫未尽,三年后当复发。那时,非我恩师,不可救也。”

  “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间,细观童恢面色。良医言道:“明廷亦有此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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