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张淮深率领着两千人的轻骑兵在凉州的大小城镇间穿梭而行，他们没有固定的目标，也没有设计好的方向，一切仅凭自己的感觉而行。这样的套路让尚破奴派出了追击他们的人马处处陷于被动中，难以挥出自己兵多将广的优势。在凉州周旋了十余天后，张淮深见到目的已经达到，便率领着自己的队伍退回了甘州。
在甘州张淮深受到了张淮鼎的热情欢迎，张淮鼎非常羡慕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率领一支轻骑兵在广漠的凉州纵横驰骋。这原本是张淮鼎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一落座他几乎就缠着张淮深讲述十余日凉州的经历。张淮深还没来得及开口之际，却现茹雪亲自端着一大盘羊肉走进了厅内。
张淮深笑着说道：“茹雪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甘州的啊？淮鼎有没有欺负你啊？有的话你尽管对我说，我一定替你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茹雪红着小脸泼辣的回道：“淮深哥哥，你放心，你们张家人可欺负不了我。哪天我不开心了，随时拿鞭子抽他。”
“这样不好吧？茹雪姑娘，再怎么说淮鼎也是这甘州的守将啊，你要是这么打他的话，他的脸面往哪里放啊？”
茹雪“哼”了一声，突然转换话题说道：“哥哥，我们可都听说了，歆瑶嫂子已经有身孕了是吧，那你还不赶紧回沙州啊！”
张淮深听完后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张淮鼎则举起酒杯说道：“哥哥，我来敬你一杯。我马上就有小侄子了，我也要当叔叔了。”
几杯下肚之后，张淮深清了清嗓子问道：“茹雪姑娘，仆固大哥回到回鹘大营后还好吗？”
“还好是什么意思？”茹雪眨巴着眼睛笑着说道，“你就直接说我爹爹有没有惩罚他便是了。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父亲非但没有惩罚他，反而还当着各部落的族人大肆夸赞了他。说他帮我们族人争取了喘息之机，避免了族人再次颠沛流离。”
张淮深听完后大笑着喊道：“好好好，庞特勤果然有见地。”
“那是，我爹爹是谁啊，那也是草原上的大英雄！”
张淮深笑着说道：“淮鼎，你可得努力了。你这未来的媳妇和岳丈大人都是大英雄，你可不能落后了。”
张淮鼎与茹雪听到这句戏谑的话后一起红着脸低下了头去。这一刻张淮深突然分外的想念尚歆瑶，他有了一种立即启程赶回沙州的冲动。吃过晚饭后他又来在甘州城中巡视了一圈，仔细的看了看驻军的守备情况。看着甘州百姓们晚上家家都亮起了灯火，门缝里不时的传出阵阵的笑声，他由衷的感到了心中的一阵轻松。他想起了张家历代的遗志，还有叔叔张议潮等人为之而付出的努力。
来到城墙上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后，他叮嘱道：“淮鼎，尚破奴在凉州重新整休了大军，现在凉州又是兵强马壮了。以尚破奴的为人，这次在凉州城下吃了亏，他一定会寻机报复的，而甘州毗邻凉州，所以你不可大意。”
张淮鼎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爹爹为什么还不要我去打瓜州啊？瓜州离沙州这么近，趁早拿下来不是省却了许多事吗？”
张淮深笑了一下，说道：“兵法来说多占据几个城池并不能决定什么，今日我们打下来了，明日还有可能会失去。眼下来说，最要紧的还是整饬军备，随时准备好迎击尚恐热的反击。就力量来说，尚恐热的实力仍然远在我们之上，尤其是现在他的大军已经重新休整完毕，所以我们更不能随意分散兵力。这才是大帅没有让你们去打瓜州的原因。”
张淮鼎这才恍然大悟道：“要不是哥哥你说，我真就想不明白。哥哥，我看你做我们张家的家主都屈才了，做个沙州乃至河湟之主都不为过。”
张淮深立即沉下了脸，严肃的说道：“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没，没有谁，没有谁对我说过啊？”
“淮鼎，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哥哥，就如实的告诉我。到底是谁对你说的？”
张淮鼎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才说道：“兰州慕容铎的手下迁禄前两日派人来甘州了，他说想与我们联合，一起打败尚恐热。这之后他会联合尚婢婢和尚延心一起尊爹爹为河湟之主。”
“胡闹！你答应了？”张淮深厉声的责问道。
“没有，哥哥，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答应，我只是说会向爹爹提一下这件事，看看他怎么说。”
张淮深气愤的将手搭在张淮鼎的肩膀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淮鼎，你还是我们张家的子弟吗？你还记得我们张家祖辈们为什么要我们起兵反抗吗？我们不是为了想做这河湟之主才与尚恐热浴血拼杀的。我们是大唐的子民，我们反抗是为了能够返回大唐，这些自幼耳提面命的事情，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张淮鼎此时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哭丧着脸说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已经写信给大帅了？”张淮深追问道。
张淮鼎点了点头。
张淮深苦笑着说道：“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教训。”
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刚打开，索勋就带着十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甘州。见到张淮深后索勋一个劲的叹着气，脸上尽是苦笑之意。张淮深已经猜到了索勋到来的目的，此时也忍不住长吁短叹了起来。不一会儿张淮鼎红着眼睛赶了过来，看得出他一夜都没有睡好。
索勋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张淮鼎，然后说道：“大帅命我来接替你担任甘州守将，不过你暂时也不用回沙州。大帅让你在甘州静心呆一段时间，还让我给你带过来了一些书，正好你没事，好好的读读书吧。”
接过了书信张淮鼎立即便拆开来看了一遍，看完了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个样。随后他又从索勋的手中接过来了厚厚的书籍，其中最上面一个册子上写着三个大字《出师表》。他已经知道张议潮对他的惩戒了，于是便只能点了点头，抱着书走向了一边。
正好茹雪这时来找他玩，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张将军，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罢官了？”
张淮鼎猛地抬起头看着她，一脸委屈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啊！你真的被罢官了？你当你这个大将军了？”
“我惹父亲生气了，他就让人带了这么多书给我，要我好好的读读书。”
“不当就不当呗，正好可以随我一起去行侠仗义了。”
张淮鼎苦笑了一下，道：“你说的轻巧。男子汉大丈夫要是不能成就一片事业，又哪里能向你爹爹求娶你呢？庞将军肯定特别看不起我，说不定直接就让人把我给打出来了。”
茹雪下意识的说道：“他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只要我稀罕你就一定会嫁给你。”
“真的吗？”张淮鼎喜出望外的大声问道。
茹雪结结巴巴的回应道：“真的，假的，真的……，反正当不当什么大将军我一点都不在意，只要我觉得你好就可以了。”
“那你觉得我好吗？”张淮鼎红着脸低声问道。
茹雪也显得极为害羞，她用最低的声音回应道：“反正我觉得你是一个男子汉。”
张淮鼎立即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兴奋的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茹雪低着红通通的脸，几乎是用喉咙出了声音：“觉得你好，但也没说要嫁给你啊。”
张淮鼎双手猛的捧住她的脸，在她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茹雪立即反应了过来，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张淮鼎捂着脸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张淮鼎的了。”
茹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娇羞的说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去。”
“去哪里？”张淮鼎连忙问道。
“我们也去凉州境内撒回野去，怎么样？”
张淮鼎猛的一拍双掌，大笑着说道：“去就去，以后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什么大将军，这一辈子有了你就足够了。”
河湟北边的沙漠中，定安长公主、饶安公主、悟真和张念豫已经在里面行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遇到了所有的困难，风暴、沙暴、饥渴还有饥饿。但他们都坚持了下来，每当大家感到筋疲力尽的时候饶安公主总会说笑着鼓舞大家。就这么一复一日的走了下去，他们已经慢慢的忘记了时日，这种枯燥在摧残着每一个人。
当他们终于看到了绿草的时候，每个人甚至怀疑自己看得又是海市蜃楼。直到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过话的悟真轻声的说了句“阿弥陀佛，终于到了”的时候，她们三人才终于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走进了了草原的深处，张念豫率先探查到了一个小湖泊。她立即折返了回来，然后搀扶着长公主与饶安公主一起急走了过去。终于喝到了清澈透凉的清水，饶安公主突然洒下了热泪。长公主知道她是为了这一路的艰辛而难过，便故意打趣道：“烟儿，千万不要哭，哭了可就不美了。要是被张淮深看见了，说不定会认不出你的。”
饶安公主听完这话立即便止住了眼泪，张念豫忙上前扶住她笑道：“张淮深可不敢，他要是认不出你，看我不打他这个没良心的。”
饶安公主立即甩了甩胳膊急促的说道：“你可不能打。”
张念豫故意说道：“为什么我不能打？他是我弟弟，我想打就打！”
“反正就是不能打！”饶安公主情急之下差点再一次落下泪来。
最后还是长公主微笑着说道：“好好好，你放心，有姑姑在，没人敢打他。”
悟真喝了一些水后，冷静的说道：“长公主，饶安公主，现在我们仍在危险之中。这里距离沙州还有数百里，沿途都是尚恐热的地盘，我们必需小心行事才好。”
长公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悟真师傅说的是，到了这里师傅最了解地形，我们紧跟着师傅就可以了。”
继续前行的路上悟真突然又说道：“看来这段时间河湟生了不少的事情，记得贫僧从沙州走过来的时候沿途还有许多的军镇，到处都是手持着兵器的士兵。可现在看士兵们似乎一下子就都消失了，而且镇子上似乎也都没了人气。”
张念豫和饶安公主这时也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四人就行进的更加小心了。到了晚上他们来到了一个附近的一个小村子边，悟真看了看周围一望无际的地形，最终决定晚上还是住进村子里去。于是张念豫便为长公主和饶安公主简单的装扮了一下，这才最后走了进去。
村子里没有一丝的灯火，没有任何动物的叫声使得整个村子有种异样的安静。饶安公主感到脊背凉，手不由得紧紧的抓住了长公主。长公主脸色倒是一直很坦然，她轻轻的拍着饶安公主的手来给她压惊。张念豫也感到气氛有些诡异，不自觉的就把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并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整个村子巡视了一遍，悟真最后挑选了一间靠近村口的小房子。四个人轻轻的推开了门，一股腥味瞬间便扑鼻而来。饶安公主忍不住咳嗽了两下，长公主则立即掩住了她的嘴。张念豫用身上的火石燃起了一个小火把，大家当场就被屋子里的情形吓懵了。
只见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人，每个人的脖子处都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暗黑色的血早已凝固在了地面上，但血腥味却依然浓烈。饶安公主与长公主一起相互拥抱着彼此，眼睛再也不敢向下看了。张念豫则蹲下身去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形，然后又用手蘸了蘸地上的血迹。
好一会儿后张念豫才起身说道：“死了不到几个时辰，全家老小都没能幸免。看这伤口对方用的是吐蕃的军刀，但是刀法并不精湛，估计是尚恐热的士兵干的。”
饶安公主惶恐的说道：“怪不得整个村子都没有声音，看来他们都已经遭毒手了。”
长公主脸色铁青的说道：“这到底是一帮什么样的禽兽，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养育了他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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