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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廖信元的伤势由来


当那个浑身焦黑,鲜血喷涌的士兵从渊口出来时,年轻一代的神将们这才开始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第一只浑身长满黑色肉瘤和浅棕色獠牙的凶兽冲了出来,大虞士兵的箭矢对其根本造不成多大伤害,仅仅五息时间,就有十几名身穿黑鱼甲的士兵被踩成了一堆烂肉。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没有人去数那天到底冲出来多少只凶兽,当然可能有人数完了,只不过他没能活下来告诉别人这个数字。

        称之为野兽,因为是野生的;称之为巨兽,因为是巨大的;但是凶兽,无不是指那些充满凶残野性又体型巨大骇人的。

        未满十八岁的汤臣看着渊口那幅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努力平复呼吸频次,深吸一口寒气,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

        他的刀是自己画出设计图纸来让铁匠锻造的,军部里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细窄长刀,如果不是因为黑檀木刀鞘的弯曲弧度,任谁都以为这是一把长剑。

        他的刀镡也是个异类,一个铁圆圈内盘旋着一只仙鹤,打磨地圆润黑亮,整个大虞军部没人对刀镡这么讲究过,军人的武器是用来的杀敌的,不是比美的。

        刀柄也不是像其他士兵那样,要不干脆就是实木柄,要不就是裹着吸汗布的铁柄,他的刀柄是纯钢制成的,长度足以让三只手一起握着,上面用黑犀牛皮缠出一个个奇怪的小方格子。

        他说这叫太刀,还特意让工匠打造了两把,一长一短,全部系在左腰。长刀御敌,短刀应急,因为短小,所以拔得快。大家淫荡地笑笑表示理解。

        大将军左韩一句话也没对他们说,就脚下一跺,身体化为一道残影朝着渊口飞了过去,那把名为破军的长剑裹挟着充沛的灵力,带着呼啸声削掉了一只异兽的前腿。

        如同变异长毛象一样的凶兽猛地栽倒在地,铲起大片土灰,哀嚎间啃断一名士兵的腰腹,锋利丑陋的獠牙上挂着淋漓的热乎肠胃。

        但左韩没有给它吞咽的机会,名剑“破军”如闪电般深深插入凶兽的双目之间,然后猛力向上挑起,将水缸大的脑袋一分为二,一道红白相间的浓厚液体狂飙而起。

        站在指挥台上的众神将也纷纷亮出各自造型独特的武器,六道飓风骤起,只留下汤臣和年迈的甲屏大师还在台上。

        狂风暴雪中,汤臣对老人喊道:“我护送您离开这儿!”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缓缓伸出右手,枯枝般的手掌上凝聚着大量乳白色灵力,翻转间,地面上散落的兵器纷纷悬浮到半空中,然后随着老人的指挥,像冲进羊圈的狼群一样,疯狂撕咬着凶残的巨兽们。

        汤臣看呆了,他只知道甲屏大师是皇城里德高望重的学士,因为从两个世纪前的动乱中存活了下来,所以才被左韩邀请过来一同商量如何堵住渊口。

        是的,用堵下水道的方法堵住渊口,是南坞阁那只据说已经四十七岁的黑猫带来的方法。

        巧的是,夜之居的二先生也是这般建议的:皇甫渊如同地狱连接人间的一口通道,用最笨的方法和最高明的手法,是眼下最后的办法。

        而最后的办法,往往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拿什么堵?

        人们将眼睛看向了渊顶那座,据说是远古先民被恶鬼奴役而铸造的青铜巨人雕像。

        青铜巨人是人的身体,身穿妖魅狰狞而简陋的铠甲,肌肉线条粗犷如隆起的山峦,根根青筋暴起,却是恶鬼那青面獠牙的狡诈容貌,双手中握着两柄浮雕繁复的巨锤。

        青铜巨人以愤怒咆哮、投掷巨锤的狂傲姿势,站在关山狂风怒雪中长达万年之久,充满暴戾地看向南方千里之外的人族皇都虞城。雕像表面早已遍布斑斓铜锈,只是随意望一眼,就能感受到那历经漫长岁月遗留下的沧桑气息。

        二先生说,青铜像很有可能就是初代青帝的象征,高大如同北海望城楼,占据整座山顶,与人族争夺天地灵息,无声壮大地狱恶鬼。顺手将青铜像摧毁,将之砸到他们自己头上,既是对青鬼族一种极大的挑衅,也是巨大的打击。

        人们将信将疑或者深信不疑,因为这些话是二先生说的,而二先生,是大虞唯一的、也是空前绝后的二先生。

        照目前情况来看,凶兽们的如临大敌导致兽潮狂乱,深渊内电闪雷鸣,火光冲天,很明显,二先生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的神鬼莫测。

        汤臣看着老人将灵力运用地如此娴熟,被千刀万剐的凶兽连惨嚎都来不及,只能绝望地留下一具具残留粉红肉末的巨大骸骨。

        他那颗年轻而骄傲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气,全然不顾自己目前只是通神境中期,就用齐异的姿势拔出长刀,向着混乱的战场冲去。

        此时已经有过三万人被卷进了这个屠宰场,占地方圆十几公里的开阔地上满是鲜血残肢,吼叫声,惨叫声,咆哮声,声声入耳。

        各种裹挟灵力的兵器在风雪中上下翻飞,时而被击飞不见,时而深深砍进巨兽的皮肉里,然而这种程度的杀伤力,除了惹得异兽更加狂暴之外,没有什么用处。

        以左韩为的七名神将一边上下翻飞劈砍着一边朝一起靠拢,他们的神情都很惊疑不定,为何到现在也没看到任何一个青鬼族的族人?

        汤臣飞身翻上一匹正在用黑亮大铁蹄狠狠刨砸巨蛛的神俊乌麟马,向不远处一只犹如云豹的凶兽冲去。真正的云豹如果站在这只凶兽边上,一定会如同老鼠站在花猫的边上一样,不管是体型还是攻击性。

        汤臣踩在脚踏上,双股悬空,借助乌麟马的神,像一只黑箭般窜到豹形巨兽身下,瞬间扭转上半身,提臂沉肘,右手的长刀一记猛力反撩,顺利撕开了凶兽的肚子。他一边感受着刀锋撕开凶兽坚实的皮肉传递回来的恐怖触感,一边驾驭乌麟马远远躲开。

        巨兽狂怒,不顾腹间大量喷撒的血液和肚肠内脏,追着乌麟马跑出数百米远,直到它的心脏和肺叶被其它凶兽踩烂才缓缓停下来,双眼凶厉不甘地盯着汤臣,然后轰然倒地,在短暂抽搐中毙命,蒸腾着热气的内脏鲜血,仅过了极短的时间就被肆虐的风雪冻成硬块。

        他骑着乌麟马在战场上东奔西窜,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怪异却异常刁钻毒辣的技法,在救下不少同袍的间隙,斩杀了大量凶兽。

        汤臣在暴虐的风雪中哈哈大笑,轻轻一挥长刀,千锤百炼过的呈亮刀身上的鲜血就被尽数甩干净。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思考应该将兽皮制成多少件大麾才合适,没有注意到一只隐藏在雪地里的雪蟒,正悄然向自己游过来。

        等他猛然间感到脑后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和寒意时,雪蟒已经张开如同涂满墨汁的大口,闪电般咬了上来。

        吾命休矣!

        汤臣感到眼前一黑,然后雪蟒如遭雷击,长达数十米的粗壮身躯在空中硬生生改变了冲击轨迹,狠狠砸在地面上,绊倒了三四只正在狂的巨兽。

        廖信元从雪蟒身体下挣扎着站起来,他刚刚于千钧一之际动用了雷神诀,将大部份灵力瞬间聚集在右脚上,钢鞭一样修长的右腿噼里啪啦扑闪着无数电弧,一瞬间踢爆了雪蟒的整颗脑袋。

        汤臣此时浑身瘫软在马背上,像个刚刚被蹂躏过的小娘们儿一样捂着胸口,看着救了他一命却脸色惨白的第七神将廖信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当他开始警觉廖信元的脸色时,第三神将冬雷惊吼着冲了过来,猛地将一大股灵力拍在廖信元的右腿膝盖上方,脸色比他还要惨白,双眼眦戾血红。

        十八岁的汤臣颤抖着意识到,出事了。

        廖信元在极端仓促中来不及计算攻击角度,在他一脚踢爆雪蟒脑袋救下汤臣的同时,雪蟒的毒牙刚好刺进了他的右小腿。

        而世人皆知,这种原产自极北原始冰原的雪域巨蟒,违背了冷血动物的物种天性,竟能在极端酷寒的恶劣生态环境中缓慢成长,不但匪夷所思地进化出了寻常蟒蛇不具备、也不太用得着的毒牙,而且其毒性还是无药可救的。

        不是危言耸听的无药可救,是真的研制不出解药可救,它太过阴毒霸道。

        雪蟒无法咬穿天人境界以上的修行者的皮肤,但没有人怀疑,一旦它的毒牙能够咬伤天人境修行者,那后者也是死路一条。

        更何况,廖信元还差一步才是天人境大修士。

        冬雷猛地向天大吼一声,竟吓得凶兽们短暂一顿,声音穿透狂风暴雪,穿透尸山血海,穿透被灵力包裹防御的其他神将的耳朵,差点洞穿汤臣的心。

        汤臣没来得及挥刀将死透了的雪蟒斩成一万段碎片,就被一道剑光闪了一下眼睛,然后他看见廖信元持剑躺在地上,右腿自膝盖下生生截断,乌黑的毒血汩汩流出,腐蚀地地面直冒黑烟,直到黑色变成了鲜红。

        左韩和其余四名神将一瞬间气息暴涨,活生生撞死了大量巨兽朝这边飞冲过来,他们刚一停下就同时出手布下一道灵力屏障,隔开战场上的厮杀声和狂风。几人身穿造型不一、但颜色相差不多的精良铠甲,沾满血液的武器毫无生气地垂放在腿边,他们眼睛红地看着安静躺在肮脏雪地里的廖信元,没有人说话。

        廖信元神态安详,眼神平静,苍白到恐怖的脸上沾染星星点点的血液,他静静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再次感受到几天前看着天空时的恐惧。

        天太高了,明明那么令人向往,目力所及之处却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二先生在天上的感受吗?空虚,寂静,寒冷,孤独,平生所极力追赶争取的一切皆是虚妄。追根溯源,那里明明就是什么都没有。

        不管从地面朝上看,还是在天上往下看,都是混沌空虚,寒冷寂寞,二先生是如何坚持住九年的?九年里他都在想什么?

        廖信元昏了过去。

        汤臣从那一天起就一直跟着廖信元,他像一个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的孩子,十年如一日跟在廖信元身后,看着大人的青丝生出银丝,看着大人的背影在受到军部的逐渐冷落中孤单沉默,看着大人的境界止步不前。

        他陪着廖信元从中州大帅府下撤到流云城的城主府,陪着从不饮酒的廖信元渐渐染上酒瘾。他的修为在长时间的悔恨气恼中,由于不断逼着自己强大,反而提升很快,只是再也没有了一个十八岁儿郎的阳光开朗,慢慢的竟变成了一个杀人时冷漠残酷、不杀人时酗酒为生的颓废青年。

        ............

        汤臣毫不隐瞒廖信元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所以他没打算把这部分藏着掖着,众人默默听完后,不由得为二先生的修为和行为感到震撼,也为廖信元神将感到无比遗憾,同时心中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神将大人总是带着一个斥候小队的队长在身边了,按照他们的经历,即便廖信元赶汤臣离开,后者也不会走的。

        春景有些同情地看着汤臣,明白他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根本就是劫后逢生的那一刻就想清楚的,既然世事无常,不如享受活着的每一天。

        汤臣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子,对春景说:“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言景心中震惊无比,对这个性情反复无常的大叔有了其他的看法,同时也知道师哥以前就很厉害,他不免有些小骄傲。

        舒云叹了一口气缓声说:“修行者之所以占据一个国家大部分的资源,就是因为我们在国家遇到危险时,必须冲在最前面。二先生的通天之才固然令人钦佩,但廖神将的做法则更令人敬重,我想神将大人其实并不后悔自己的做法,毕竟以一条腿换来汤队长的忠诚与如今的能力,神将大人是赚了。”

        汤臣对着舒云举杯致敬,没有说话。

        李纯良和身边的诸位年轻人轻声交谈着,不时对汤臣投去复杂的眼神。

        时近傍晚,春景站起来对舒云说:“舒云宗主,今日出门时神将大人嘱咐我们早些回去,感谢宗主的招待,我们就此别过。”

        舒云听完现春景根本不给自己挽留的余地,于是笑着说:“既然神将大人有了安排,那我流云宗也不好在耽搁你们的时间,还请春景替我们流云宗,给大人问个好。”

        春景点点头,汤臣和言景对在场众人一一行礼告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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