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六 帝气
太师府众人山涛般的欢呼声，昭示着周临与罗孤齐心协力斩杀了魔王董卓，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柄曾经弑天弑地，斩断一切建立大汉王朝根基的斩蛇剑，也在周临的手上，终结了几乎颠覆大汉的魔王之性命。董卓倒下，身异处，他所造成的威压自然随之烟消云散，这场连环计的始作俑者，王允率先走上正厅，从周临手中一把夺过董卓的级，义正言辞地说道：“逆贼董卓，犯上作乱，祸乱朝纲，虽万死不足以赎罪。他如今已死于老夫的设计下，大势已去，众人追剿其余党，务必斩草除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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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突如其来的一番讲话，显然是为了周临与罗孤两兄弟手里抢功。但对于在长安无权无势的衡天众和乱武尊者来说，此刻还是暂且隐忍方为上策。周临和罗孤退到王允身后，目光冷淡地看他号施令，命众人绞杀董卓残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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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追剿董卓余党这句话，翟燎眉间闪过一丝掩盖不住的担忧，他心里清楚，蔡邕是董卓手下的重臣，十有八九会被牵连。一旁的陈流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想去便去吧，可别留下遗憾。”&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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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里……在长安城里，我为大家做得太少了。”董卓业已伏诛，潜入长安的目的自然也是达成，但这其中的杀伐策谋，翟燎参与的少之又少。望着孩子做错事般扭扭捏捏的翟燎，陈流不禁嫌弃地皱眉说道：“去去去，跟我在这矫情什么。董卓都死了，郑誉也该带着人走了，你留在这等清明给你小红花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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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同伴虽然出言刁钻，但其心中想法仍是向着自己的。此生得友如此，当浮一大白，翟燎不懂这许多道理，只鼻子一酸，边向外跑去边说道：“谢了，兄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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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允的排兵布阵下，长安各处作为信号的火焰被逐一扑灭。随着烈焰与浓烟的消散殆尽，西都长安也跟着沉寂下来，回归了深夜该有的平静与虚无。但不论在波澜不惊的水面，也定然会有无数暗潮涌动，等待时机来临，掀起惊涛骇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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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董党在长安城四处搜捕董卓残党的同时，魔王已死的消息也悄然传到了未央宫内。献帝刘协的寝宫内，这位年仅十五，英朗俊气的小皇帝躲在珠帘后听传令的小吏将王允的临时撰写的奏折念完，忍不住颤抖起来。自被董卓立为天子以来，他见证了兄长少帝的横死，经历了迁都长安的颠沛，目睹了弭乱后宫的惨状，他被魔王视为提线木偶，比起皇帝，更像一个傀儡，一个囚徒。此时的刘协顾不得什么帝王风姿，从龙座上站起身来，心潮澎湃地问道：“此话当真，董卓真的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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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的小吏是太师府董卓之死的见证者，有幸被王允选中进宫面圣，也是激动万分地回答着刘协的每一句话，他说道：“千真万确！陛下，臣亲眼所见，董卓中了王司徒的连环计，众叛亲离，最后被衡天军周临与乱武军罗孤两两围攻，死在了周临的剑下，是身异处啊！王司徒稍后便会派人护送董卓的人头过来，是真是伪，陛下不妨一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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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王允……衡天军周临……乱武军罗孤，忠臣啊！良将啊！”语无伦次的刘协反复念叨着王允等人的名字，时而拊掌称好，时而折腰狂笑，最后指着门外大声喊道：“快宣！快宣！朕要亲自见一见，这几位大功臣是如何的英姿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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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曾经的困兽刘协如鱼得水，但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的吕布，此刻却叫苦不迭。本该由他拿下的功，却被周临罗孤抢了先，自己还白白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他此番反戈的动力，他心心念念的貂蝉，在董卓死后便不知所踪。焦急万分的吕布在长安城中遍地搜寻，誓要找到貂蝉的下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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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提，在天牢前被吕布使者骗了的张辽与高顺，在与吕布重逢后，亦接受了董卓已死的事实。他们两人当初所仰慕所追随的，本就是鬼神吕奉先，而非魔王董仲颖，既然董卓陨落，张辽和高顺就算猜出这其中七八分因果，但碍于吕布身在其位，也不便多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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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貂蝉！我的貂蝉究竟在哪里！”长安城西的一处河边，吕布近乎癫狂地呼喊着貂蝉的名字。为了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少女，他背叛了一手扶持自己的义父董卓，将自己的一切地位与前程推翻重来，但现如今大事可成，貂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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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张辽与高顺紧紧地跟随着他们的将军，如今旧主新死，局势动荡，本该是竭力稳定西凉军的关键时刻，吕布却拿来翻天覆地地寻找一个女子，这亦让两名虎将无法理解。寻得久了，张辽难免怨怼，皱着眉头说道：“将军，城中尚有旧部未曾收编，此刻不是寻找貂蝉小姐的时候，要顾全大局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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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身是气的吕布正无处泄，听见张辽这一句，顿时火冒三丈，回头揪起他的领子，瞪着血红的双眼说道：“你懂什么，我为她杀了董卓，杀了我的义父，我为她放弃了我的一切！我可不顾什么大局不大局，我现在就要去找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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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吕布已经近乎疯狂，高顺连忙走上去拉开两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我和文远去替你寻人，你回去主持大局，如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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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不要！我一定要亲自找到她，一定要亲自找到她！”吕布说着抛开张辽与高顺，转过身去又要去搜寻貂蝉的踪迹。就在这时，他瞥见河畔静静摆着一双绯红的绣花鞋，吕布认得出，那是貂蝉今日嫁给董卓，所穿的那双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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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再蠢，吕布也意识到那双绣花鞋躺在河边意味着什么。他颤抖着走向那双鞋，鞋下压着一张信纸，纸上白纸黑字，书法娟秀，像是诀别，也像是告白，貂蝉写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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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随江水，一去永不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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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貂蝉……貂蝉！”在目睹了貂蝉已投河自尽的事实之后，吕布的内心几近崩溃，他双膝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吼出一声声凄婉哀绝的咆哮，响彻云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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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在长安城东门外的官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兵卒的护送下缓缓行进。车中的少女用手拭了拭沾灰的罗袜，她一身凤冠霞帔，红衣赤妆，美得出尘绝伦，艳得闭月羞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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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她正是貂蝉。此刻的她并没有倚靠在吕布的怀里，亦没有沉淀在长安的湖底，而是安恬地坐在这辆驶向济北的马车上。周临不惜以身犯险奔赴囚牢，正是为了保全她踏上这辆回到济北，回到衡天众身边的马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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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后的兵卒由一文一武两人领队，文的是荀攸，武的是于禁。郑誉靠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挥鞭驾驶，微笑地拉开门帘，问道：“貂蝉姑娘，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跟瞳歌姐处，要是让她太早知道你对大哥的心思，可是会出人命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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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貂蝉流离辗转，终于从自己曾以为不可能走出来的深渊脱逃，并向着心之所往前行。她爱的是周临，而与周临天造地设的是赵瞳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又是否有勇气介入这场恋情。在她觉并向心上人吐露情意的时候，貂蝉绝没有想到会有今日。但即便如此，即便纠结万分，她还是愿意昂挺胸地迈向明天，因为这样充满万丈光芒的未来，正是她的心上人周临，舍生忘死为她争取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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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放心吧，不管前路如何，貂蝉此生心在济北，就永不离衡天军，永不离公子左右。”貂蝉在马车里轻柔地回答着郑誉的话，她眉眼低垂，却掩不住阵阵笑意。历史因究竟是由天轨错位，还是由衡天众的努力所改变，这些都尚未可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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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知的，是貂蝉自此逃离命运的束缚，回到了衡天众的身边，她和周临、赵瞳歌的爱恨纠葛，将在不远的未来，一一上演。&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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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魔王的一战，消耗了周临与罗孤不小的气力，最先与董卓对峙的罗孤，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痕。太师府的偏房里，周临耐心地为赤裸上的罗孤上药，问道：“大哥，和董卓战斗的时候，他以及你我所释放出来的，名为帝气的力量，究竟是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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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关于帝气，我早就想和你说一说，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此番临阵磨枪，也亏你能释放得出来，但这也同样说明，你的帝王资质非同一般。”罗孤浅笑着道出帝王资质这样的词句来，让周临不由得一惊。而罗孤则淡定自若地继续言道：“所谓帝气，就是这世间拥有帝王资质的英雄豪杰，随着自身势力与器量的成长，而觉醒的一种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以威压为媒介，一旦释放，即可使周围的人头痛不已，乃至昏厥，非意志坚定者不可抵受。在将帝气的力量掌控自如之后，释放者亦可辨明敌我，控制所应控制之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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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身为天下群雄势力之最，手握半壁江山，他的帝气，自然是当今世上第一。莫说王允、未央她们以及你的同伴在他眼前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是你我，也会被这威压所震慑。我在董卓的帝气下无法挥全力作战，这也是我前日，要你务必火增援的原因所在。”&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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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罗孤的叙述，周临咽了一口唾沫，面色严肃地望着自己的兄长。说周临心怀天下不假，但说他拥有帝王资质，却是周临万万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想过的。面对着这样震撼人心的解释，周临的脑袋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许久才问道：“那你我的帝王资质……已经足以和董卓两相抗衡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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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习帝气已久，本以为有八九成把握，未想到一人之力，仍是不够。”罗孤认真地凝望着周临，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阿临你，却是万中无一的王者。身为义父的儿子，百里先生的徒，你在我的引导下，只一瞬之间，就爆出可抗衡董卓的帝气。并且在决战最后，你我的帝气合二为一，竟将董卓的帝气反压回去，致使他殒命，这可是任何一本记载过帝气的古书上，都未曾出现的奇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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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中无一的王者、未曾出现的奇迹，罗孤的话字字句句痛击着周临的脑袋，惊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见弟弟如此反应的罗孤桀然一笑，披上自己的大衣向外走去，说道：“夫英雄者，包藏宇宙，吞吐天地，你要走的路，还长得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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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在顶峰等着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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