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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往事


一九六九年七月上旬的一天早上,淡黄色的阳光撒在马路上,虽是清晨,但已带给人初夏的炙热,马路上的车很少,人也很少,毕竟这时还很早,安小雅迎着阳光走在马路上,这是一个看上去安静沉稳的少女,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肩上斜挎着书包,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急着赶到学样去报到的学生,可她已经在市里的文工团工作快一年了,虽然文工团基本上没有组织什么演出,而她也只是托关系在文工团里暂时上班,但是她很喜欢这份工作。

        安小雅用手挡住迎面刺目的阳光,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她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握着背包带子,将背包捊了捊,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背法,看起来她的背包份量不轻,她掏出裤兜里的手绢,擦了擦汗,看着树荫外越来越炙热的阳光,喘了几口气,接着向前走。

        她是去华光艺术学校报到的,为了庆祝伟大祖国二十岁的生日,省里安排在九月三十日组织一次文艺汇演,各城市都要出演一个节目,她所居住的小城决定演出一幕舞剧,在各个文艺单位抽调女孩子进行集训,她很幸运地被抽中了,如果这次演出成功,她在文工团的工作也许会转正,当然这还得靠她最好的朋友的父亲帮忙,所幸她这个最好的朋友也参加了这次集训。

        “喂,同学,你的手帕掉了!”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安小雅回过头,一个女孩手里拿着一张浅黄色的手帕,向着她挥着手,那是她的手帕,一定是刚才掉落在地上了,女孩急急地追了上来,她喘着气,将手帕递给安小雅,“谢谢!”安小雅接过手帕,随手揣进了裤兜,她看了一下那个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衣,一条洗得泛白的蓝布裤子,白网鞋上用白色的布细心地打了两个小小的补丁,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女孩的手里拎着一只扎得紧紧的塑料编制袋,隐约可见上面写着“xx牌尿素”,她的肩上挎着黄布书包,头剪成上海式,更衬出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女孩鼻尖上沁出几粒细细的汗珠,笑着左边脸脸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这是一个很甜的女孩,她喘着气,说道:“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你在想什么哪?”安小雅淡淡地道:“对不起,我在想点事,出神了。”女孩笑道:“你是去华光艺术学校报到的吧?”安小雅并不惊奇,这条路的终点就是她需要报到的学校,看女孩情形,也是去学校报到的,果然女孩笑道:“我也是去报到的,咱们一道走罢。”她不由分说地从安小雅的肩头上取下了书包,挂在自己肩上。

        两个女孩并肩走着,“我叫班珏。”女孩道:“你呢?”

        安小雅道:“我叫安小雅。”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冲着街对面大声叫道:“秋月!苟秋月!”马路对面一个女孩转过头来,“小雅!”她奔过马路,“吱”,一辆汽车紧急刹车,“找死呀!”司机从车窗伸出头来骂道:“你不要命了?”他看清了是一个美丽的女孩,不禁微微一呆,那叫苟秋月的女孩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她飞快地跑过马路,抓住安小雅的肩头摇了几下,笑道:“你这么早呀。”安小雅笑道:“你也早呀,我一早去叫你,你爸爸说你已经出啦。”苟秋月看见站在一侧的班珏,她放开安小雅,向班珏伸出手去,“我叫苟秋月,市文工团的。”班珏急忙放下手中的编制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叫班珏,是京剧团的。”她打量着苟秋月,苟秋月穿着月白色的连衣裙,腰间束着一条浅绿色的腰带,黑色带袢儿的皮鞋,两根粗粗的辫子搭在肩上,额头上短短的刘海,一张瓜子脸,眼睛十分灵动,一缕没结进辫子的头掠在颊上,越显得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班珏由衷地道:“你真漂亮。”苟秋月愣了一下,她哈哈笑了起来,“你也漂亮的。”

        三个女孩一齐向着学校走去。

        “我说,”苟秋月道,“班珏,你会唱京戏?”

        “不,我是演武旦的,唱的很少,上台就是打来打去。”班珏道。

        “啊,你真厉害,”苟秋月瞪圆了眼睛,“我知道的,就是那种背上插着旗帜,然后将对方扔来的长枪一根根踢回去的。”

        “就是那个,”苟珏笑道,“只是我还没那本事。”

        安小雅安静地走着,她不懂京剧,也不喜欢京剧,她从班珏的肩头取下自己的书包,“前面已经到学校了,我来背吧。”

        “苟秋月!”

        “到!”

        “班珏!”

        “到!”

        “安小雅!”

        “到!”

        “陈盈!”

        “到!”

        老师在队伍前面点着名,班珏悄声对着站在身边的苟秋月道:“咱们三个的名字排在一起,要是一会分宿舍的时候也在一起就好了。”她好不容易在这里认识了两个朋友,她想和她们住在一起,苟秋月也悄声道:“那好办,一会咱们去找老师,请她安排在同一间宿舍。”她用肩头靠了靠站在她另一旁的安小雅:“小雅,你说呢?”班珏的目光越过苟秋月,看向安小雅,安小雅没有说话,她轻轻点了点头,苟秋月笑道:“那好,咱们一会去找老师……”站在队伍前面的老师突然停止了点名,一脸严肃,冲着三人的方向说道:“注意队伍纪律!点名的时候不要说话!”苟秋月伸了伸舌头,站直了身子,她装作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班珏轻轻的“嗤”地一声笑。

        “今年的十月一日,是我们伟大祖国的二十岁生日,省里决定组织一场隆重的庆祝演出,市革命委员会安排由我校组织我市的参演节目,经过商讨和向领导请示,最后决定演出革命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的第四场‘在红军的营地上’,这场芭蕾舞剧当前虽然还在酝酿之中,但我们一定要走在前面,按照周总理芭蕾舞剧一定要“革命化、民族化、群众化”的指示,表演这一场舞不但有着较高的艺术意义,而且还具有深刻的政治意义,你们都是各单位选送来的优秀演员,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艰苦训练,圆满完成这次市革委交给我们的这次演出任务。”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站到队伍前面,他摇头晃脑,“本校对这次演出的训练也非常重视,专门安排了本校最好最年青的舞蹈教师来指导这次训练,而且他也会在这场演出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雷老师……”矮胖男人向站在一边的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那男人走过来站在了队伍前面,矮胖男人带头鼓起掌。

        “同学们好,”那男人弯了弯腰答谢掌声,抬起头来,同学们看着他,这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四方脸,浓浓的眉毛,额头微皱着,他大约三十岁,一身紧深灰色的运动服,他道:“我叫雷山,这次演出由我带着大家训练,我也参加这次演出,”他停顿了一下,“我演洪长青。”同学们又鼓起掌,雷山接着道:“所以我希望大家别把过于我当做一个老师,可以当做一个同事或同学,或者朋友。”说完雷山又鞠了一个躬,“你们的花名册张老师已经给我了,点名的时候我也大概看了看你们谁是谁,当然,这么多同学我不可能一下子全记住,不过在训练的过程中我们会进一步熟悉的。”他侧头看了看那校长,校长摇了摇头,雷山转过头来,“张老师一会给大家安排宿舍,今天大家先整理好,准备好,明天开始训练,解散。”女孩们一窝蜂拥到那点名的张老师面前,叽叽喳喳地说道话,那张老师说道:“慢点,慢点,一个个说。”雷山笑着摇了摇头,和矮胖男人走了。

        班珏、苟秋月和安小雅如愿以偿,在苟秋月的一再请求下,三人分在了同一间宿舍,宿舍楼是一栋教学楼,临时将二楼的一排教室改成了宿舍,一群女孩在张老师的带领下上了二楼,然后各自分散在自己的宿舍里,三人的宿舍在最左边的一间教室,苟秋月打开了锁,轻轻推开了门,一股子霉味从门缝中扑出,苟秋月皱了皱眉,班珏却是一下子将门大大的推开,宿舍里放着两张双层床,两张小桌子,晨晖透过窗子,在屋里映出一道金黄,无数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班珏和安小雅整理自己的行李,苟秋月用手揩了一下床的边沿,上面马上留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她又看了看宿舍的窗子,窗子上钉着铁条,“简直象监狱一样,这叫人怎么住?”苟秋月埋怨道。

        安小雅坐在床沿上,她选择了一间床的下铺,正在一件件地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她道:“只有这条件了,将究住吧,反正也只两个多月。”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道:“看起来象是很久没住人了。”苟秋月撇嘴道:“这学校早就停课了,学生们都闹革命去了。”安小雅道:“哦……”她并不觉得意外,她拿出一张毛巾,看起来是她用来洗脸的,她犹豫了一下,把毛巾放在脸盆里出去了,班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道:“停课了学校也应该管理一下呀,校长和老师们不是还在么?”苟秋月道:“校长?校长早被揪出来批斗了。”班珏不解地道:“那今天一脸严肃讲话的不是校长?那是谁?”苟秋月道:“那个呀,那是市革委派来专门组织管理这次演出训练活动的,叫陈什么来着……”苟秋月侧着头想了一想,“反正是个什么主任。”班珏道:“那雷老师呢?”苟秋月道:“雷山倒原来是这校的老师,学校停课以后,他就到一个什么工厂去上班,这次是市里派他来组织训练的。”班珏笑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苟秋月笑道:“市里组织演出,先去询问文工团,哪知道文工团也没几个人了,这才到各单位去招人训练,那陈主任就是去文工团组织活动的人,所以我才知道这些。”

        班珏愣了一下,她接着道:“秋月,咱们俩睡一张床好么?我睡上铺。”她的语气中带着商量意味,苟秋月道:“随便你了,你睡下辅也行的,我无所谓,这桌子也归你用。”班珏道:“桌子咱俩共用。”她突然现苟秋月并没有带行李,只背着一个时髦的白色小皮包,“秋月,你怎么不带行李呀?”

        “我家离这里近,”苟秋月道,“一会回家去拿,再说这宿舍……”她不屑地再次打量房间,“兴许我还不在这里住呢?”

        “那你住在哪?”班珏奇道,苟秋月站起身来,她掸了掸裙子,“我回家去住呀。”

        “不行的,”班珏道,“刚才张老师说了,所有同学都必须住校。”

        苟秋月撇撇嘴,她不再说话。

        安小雅端了一盆水进来,她就用她的毛巾抹着床和桌子,班珏已经整理好了床,白底绣花床单,一条薄薄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苟秋月看着她在忙碌,笑道:“看不出你那小小的包里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班珏接着从包里掏出茶缸和牙刷放在床头的小柜上,退了两步,打量着自己的铺,笑道:“还不错吧。”她有点得意,突然她象现了什么,大声道:“坏了,我忘了带枕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苟秋月笑道:“算了,我家住得近,我一会回去拿行李,给你多带一个枕头来。”班珏搂住她的肩头:“那太谢谢了。”安小雅却不说话,她抹完了自己的床和桌子,又去抹苟秋月的床。苟秋月气呼呼地道:“还以为每天来训练一下就可以回家,哪知道……”她学着那管理宿舍的张老师说话,憋着嗓子道:“不行,既然这次演出的节目选择的是体现部队生活和战斗的题材,那对你们也得进行军事化的管理,要不怎么叫集中训练呢?没带行李,那就回去拿行李,从今天晚上起就得统一住在学校……”她学得维妙维肖,班珏搂住她,两个人哈哈笑起来,苟秋月拉起班珏,“走,帮我拿行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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